严飞燕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突然惊醒,松开了手。
田力解开细绳,取下袖箭,看着严飞燕手臂上已经泛紫的勒痕,眉头紧皱。“你这东西几天没卸下来过了?”
严飞燕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饭菜,直咽口水,却没注意到田力的问话。田力问了两遍,见她还是没反应,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叫来伙计,让她上一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严飞燕饿得不行,伸手去抓桌上的肉,被田力一巴掌打落。“你要是还想报仇,就得听我的。”
听到报仇二字,严飞燕清醒了些,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
两碗粥下肚,严飞燕终于还过魂来,断断续续地把这两个多月来的经历向田力一一道明。严白虎比武被杀,商船退回江南,准备回国,没人理会严飞燕报仇的要求。一怒之下,严飞燕私自出逃,藏在一船货船里,返回茉莉国,准备刺杀顾漫漫。
但她拖的时间太长了,田力等人已经起程,顾漫漫在军营之中,严飞燕根本找不到出手的机会,反而险些被骑士发现。这一路上,她风餐露宿,倍尝艰辛。为了吃一顿饭,她卖过艺,遇到了土痞;做过贼,偷农户锅里的冷饭;要过饭,但一直张不开嘴,只能等着别人施舍。
进了牡丹城,到处都是人,她的生活却更艰难了。以她的手段,做贼最有把握,但仅限于偷那些没有自保能力的农户,牡丹城里人太多,她根本不敢下手,所以只能沿街乞讨,也就是田力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你刚才是不是在章台街?”
严飞燕茫然地看着田力,直到田力指出章台街的位置,她才如梦初醒。“是,是。我在路边等人施舍,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我就一路跟了过来,却一直找不到人,却没想到是你。”
“怪不得我觉得有个人眼熟。”田力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你什么时候进城的?”姚梦虹问道。
“我进城有两天了。”严飞燕很尴尬。“在路上找不到下手机会,我就想着先进城,摸清顾家在哪里,到她家行刺。可是,进城之后,我就找不到吃的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
“爬城墙。”严飞燕有些得意。“下半夜的时候,人都会犯困,那时候是最松懈的。我在城外就人说,值下半夜的骑士、甲士上值之前都不睡觉,去赌坊勾栏里玩耍,下半夜上值之后再补觉,那时候最松懈了。”
田力很意外。在丁香国的时候,他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却没想到花帝所在的牡丹城警备也如此松懈。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正常。牡丹城已经有三百年没有遇到威胁,而牡丹城规模又十倍于普通花国之城,花帝的宫殿在城北,由禁卫亲军负责安全,当然不可能有任何大意,其他地方则由各国征召的骑士、甲士负责,松懈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以严飞燕的身手,要进城并不是难事。
“你准备暗杀顾漫漫?”
严飞燕咬着嘴唇,脸色苍白。“我的武功这么差,不暗杀,哪有机会?”
“你暗杀之后,能逃得掉吗?”
严飞燕不吭声,显然没什么信心,只有同归于尽的一腔热血。
田力将刚刚解下的袖箭放在桌上,指着上面的一只展翅飞翔的燕子说道:“这是你特有的标志吧?”
严飞燕点了点头,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已经明白了田力的意思。如果不能安全地逃出来,这件臂弩肯定会暴露她的身份,再加上之前的事,顾漫漫猜到她的机率非常大。如此一来,闽越在劫难逃。
田力摇摇头。“你啊,根本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刺客,只有一腔血气之勇,成不了事。”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如果是我,我有两个选择:一,正大光明的杀她,让她无话可说。二,如果不能正大光明,只能暗杀,那就要做得周密,让她找不到证据,拿我没办法。”田力微微一笑。“就像我在百合国杀西山胜一样,百合花君就算知道是我杀的,她也没证据。以你的情况而言,你还要做得更加隐密,要让她想都想不到是你才行。”
“怎……怎么才能做到?”
“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田力哼了一声:“连吃饭问题都解决不了,你就敢跟踪千里,能活到现在真是运气爆棚。也许这是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保佑你,要不然的话,你该死好几回了。”
严飞燕落下泪来,泣不成声。这一路上,她撑得很辛苦,有好几次濒临绝境,都是凭着报仇这口气撑了下来。此刻看到田力,被他一顿冷嘲热讽,她却不觉得丢脸,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放松,一直忍在心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哭了个昏天暗地。
姚梦虹看得心酸,也陪着她流泪。“我们帮帮她吧?”
田力瞪了姚梦虹一眼。“怎么帮?弄不好,这就是两国开战,说不定少君还会成为奉命出征的那一个,闽越也好,茉莉也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再说了,顾漫漫出手虽然狠了一点,却是光明正大的比武,谁能说她做得不对,花帝说不定还觉得她有功呢。击杀蛮夷将军,这可是扬我国威的好事。”
“那……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田力考虑了好一会儿。“嘿,问你个问题,你要杀顾漫漫,是报私仇,还是报公仇?”
“不管公仇私仇,只要能杀顾漫漫,给我大报仇就行。”
“那就是私仇了。”田力松了一口气。“要我帮忙也行,你从现在开始,脱离闽越国的身份,做我的婢女,你愿意吗?”
严飞燕有些迟疑。“婢……婢女?”
“我知道你没侍候过人,但你为了报仇能当街乞讨,想来侍候人也没什么学不会的。你也不要想得太多了,我不是看中你什么,你长得也就这样,脾气还不太好。我只是为了行事方便,你成了我的婢女,我才有把你留在身边的理由。要不然的话,仅是收留身份不明的蛮夷人这个罪名就够我喝一壶的。”
严飞燕思索片刻,咬咬牙。“好,婢女就婢女,你要是能帮我报仇,我侍候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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