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后已是半夜,田力悄悄钻进了北宫雁的帐篷。
北宫雁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握着剑柄上,身体微伏,双目微缩,静静地看着田力,像一头蹲伏欲扑的母豹。田力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道:“奇怪,你这么紧张,为什么一点杀气也没有?”
“那是因为你没有杀气。”北宫雁轻吁了一口气,将已经抽出半截的长剑推了回去。“对于能捕捉到杀气的对手而言,轻易的暴露杀气无异于举着火把在夜里走路。”
“你是怎么做到的?”田力兴趣盎然,歪坐在床边。“难道你也是王道了?”
“练意和练气并非绝然不可分开,只不过一起练更稳妥些。少君没有练武,不一样成了霸道?”北宫雁瞟了田力一眼,撩起腮过的一缕乱。“少君呢,她在哪里?”
“丁香城。她现在如愿以偿,终于将这一片的花国收入囊中了。”田力双手抱头,靠在被子上,轻声笑道:“将来出将入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是问题。”
北宫雁皱了皱眉。“她向姬殿下效忠了?”
“不光是她,还有我。”田力笑盈盈地说道:“当然,还有你。”
“我?”北宫雁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我已经向少君效忠了,不会再改投姬殿下。”
“如果这是少君的意思呢?”
“你向姬殿下效忠,也是少君的意思?”
“她没有明说,但是她有这个意思。”田力笑得更加灿烂,但眼神却很平静,看不出一点笑意。“花帝不待见她,姬殿下是她最好的选择,她这么选,我也可以理解。”
北宫雁眼珠转了转,莞尔一笑。“你是对她动不动就把你送人不爽吧?”
“没有。”
“哈哈。”北宫雁双手抱在胸前,扁着嘴,翻了个白眼,一副鬼才信你的表情。“少君有少君的难处,你是他最信得过的人,又是她的护花骑士,你要体谅她。对了,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帐里来干什么,手里这是什么东西,是一杆枪吗?”
田力心领神会,没有继续姚梦云的话题,摘下枪衣,露出垂天之云,递给北宫雁。北宫雁迟疑了片刻,取过油灯,凑近了细看,惊呼一声:“雪梅国镇国名枪?”
“你认识?”
“听说过。”北宫雁轻声笑了,爱不释手。“你不知道,北疆的雇佣骑士将这对枪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说,这两杆枪一个是鱼,一个是鸟;也有人说,这两杆枪一个是水,一个是云;还有人说,这杆枪一个是太阳,一个是月亮,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清。这杆枪上有鸟有云,应该是阳枪吧?叫什么名字?”
田力点点头。“垂天之云。”
“那要是这么说,那些传言都没错,但又都不全面。”北宫雁顿了顿,又道:“姬殿下赏你的?”
“她要我陪她冲阵,我的烈火燎原被火莲王缴了,她就将这杆枪给了我。”
“嗯,这倒也说得过去。”北宫雁双手握枪,摆了一个擒龙擒虎的式子。“除了烈火燎原,也就这杆枪能配得上你了。可是冲阵嘛,不仅仅要有好枪,还得有好马。你那匹雪龙是不错,身高腿长,度快,耐力也好,可是和殿下那匹马比起来,终究还是略逊一筹。明天你骑我的栗子黄上阵吧,和你这杆枪也配。”
田力很意外。姬冰燕那匹黑马比他的雪龙还好?这可有点夸张了。北宫雁还让他舍弃雪龙,改用栗子黄上阵,这就更不妥了。栗子黄最多只能算中等战马,和雪龙比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你是提醒我分清主次,不要抢了姬殿下的风头吗?”
北宫雁歪着头,打量了田力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你觉得姬殿下那匹马怎么样?”
“不怎么样,虽然都是黑马,论体型,还不如顾漫漫那匹黑马高大强壮呢。”
“你还记得你表姐说过我这匹马叫什么吗?”
“记得,金镶玉嘛。”
“姬殿下那匹也有个外号:叫玄玉兽。和金镶玉一样,玄玉兽是一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名马,名声不在这对雪梅国镇国名枪之下。”
“怎么个神奇法?”
“对普通人来说,这对枪就是名贵一些,并不实用,但是在真正的高手手中,这对枪却有着意想不到的功用。具体是什么功用,说法很多,近乎神话,真假无法确认。相比之下,玄玉兽和金镶玉的优点比较靠谱:据说它们能和骑士元气相通,做到人马合一。在长途行军时,境界高深的骑士可以用自己的元气补充战马,以利长时间的高奔驰。必要时,骑士也可以汲取战马的元气补充自己,强行反杀。”
田力盯着北宫雁,半天没吭声。如果是以前,他肯定觉得这太离谱,是神话,但是垂天之云就握在他的手里,既然秘金秘银打造的死物都能和人元气相通,同属生命体的战马为什么不能?
“怪不得我表姐要花重金买你的金镶玉。”
“哈哈,这只是传说,是不是真的,不好说。对你表姐来说,就算是真的,她也没这境界,充其量是当作好兆头吧。可是话又说回来,万一遇到和她一样认出这匹马的高手,这匹马还是不是好兆头就不好说了。匹妇无罪,怀壁其罪,这句话,你总该听说过吧?”
“我记得你以前说,金镶玉只是毛色喜庆,桃花城人大惊小怪?”
“我现在还这么认为。”北宫雁哼了一声:“我做雇佣骑士多年,听过的故事多了,难道要全部告诉你?我们有那么熟吗?天不早了,你明天还要陪殿下上阵,早点回去休息吧。至于马,你爱要不要,你不要,我就献给姬殿下,我不信,不代表她不信,你说对吧?”
“你干嘛要给她,因为她怀疑你?”
北宫雁斜乜着田力,嘴角挑了挑。“殿下要夺少君的爪牙,让她安心做个文官,我不愿意改换门庭,又不能明着和她翻脸,用一匹马换取自由还是值的,你说对吧?”
田力微怔,迎着北宫雁的目光,沉默了很久,苦笑道:“北宫,这一次……我有些意气了。”
北宫雁同样深深地看着田力。“男人的心,总是不满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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