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
明明是初春,但寒冷却依然将人的头颅死死摁着,让人感到窒息,瑟缩,冰冷,痛苦。
山道上,娇艳无匹的麻衣女子背着竹篓,在这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上不时摘些药草丢入背后的竹篓。
她甚至不用去闻,就可以知道这些药草的功效,以及稍后在那滚水之中会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世上,甚至天上,都不会有一个医生能够比拟她。
如今这天下,兵难、疫病、灾祸、妖魔正收割着生灵...
这双手定可以救很多人。
可她却谁都不救,只是在为一个人配着药浴和药膳。
“万物有灵,草木亦有灵,攫其灵而善用之,可补人至完人。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而我要做的,是借天之道补人之道。
你之前修炼时,有些潜力并未曾得以激发,现在我帮你补全至十全十美。”
白妙婵往石缸里丢着草药。
白山则是默默地将柴火堆在石缸之下,然后点燃,看着缸里的水慢慢变热,慢慢煮沸,浓郁的药味四散而出。
虽然他没明白这个陌生的大能白妙婵准备怎么做,但却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很简单,他之前在修炼的时候,是靠着【火篇】的力量达到的人体极限——“整体增强4”。
而事实上,这个“整体增强4”是可以不用【火篇】就达到的。
这中间就产生了“不完美”。
白妙婵察觉了他身体中的问题,而要将他的这一丝“不完美”用草药之法予以补全,此谓完人。
俗话说“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想要达到真正的完美,只靠自己,并不可能。
这是上天对人的限制,对万物的限制,是自然,亦是必然。
“把衣裤都脱了。”白妙婵已经丢完了最后一份新摘的草药。
白山起身,默然地褪去了衣裳,赤着蕴藏着恐怖爆发力的身体站在高崖的山风里,双目却没看对面那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只是静静看着百丈千丈的崖谷之上的乌云。
白妙婵绕着他,轻轻巧巧地走动,看了一圈儿后,道:“入缸。”
白山入缸。
缸中水虽是沸腾着,虽是能把肉给煮成肉汤,可却对于“整体增强达到了6”的白山来说,却没什么。
有一点烫,但忍一忍也没关系。
大能矮下身子,抓着木柴往火里丢着。
而天上,乌云越发厚重。
“要下雪了。”大能道。
她很久没看过下雪了,因为每一世,她只在那一世将死时才会苏醒刹那,看一眼这人间。
若不是有“火”的刺激,这一世她也不会这么快醒来。
白山却没搭话,而是沉声道:“你还没答应我。”
大能奇道:“你就这么爱这一世的我?”
白山道:“她不是你。”
大能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白山道:“她告诉我,她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看到了许多的她呆滞地站在一条长河边。
她惊惶往上游跑,想要找到答案,可怎么都跑,都只是噩梦。
她想跑出这噩梦,但她跑不出去,因为你就是她的噩梦。而我却连这一点都不敢告诉她。
她为了不让我担心,也什么都不再说。
她,又怎么会是你?”
大能想了想,也没反驳,只是道:“你若答应帮我,我就留着她,将她的一切和所有的我彻底隔离开。
你若不答应,那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白山道:“我答应。”
大能道:“可你还没问是什么。”
白山道:“无论做什么,我都答应。”
他前世早已模糊,这一世也算是起起伏伏,虽说未曾历尽千帆,却也算是坎坷颇多...
世事炎凉,一波三折...
人心叵测,各怀鬼胎...
便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弄明白的身世,其实也不过是一场算计。
而从始至终,能够真正地纯粹地对他好的,没有任何杂念没有任何奢求的,就只有一个人。
如果可以,白山都不想要什么大本事大神通,只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罢了,哪怕在桃花县里做一世的平民百姓也好。
要什么最快的马?要什么最烈的酒?要什么轰轰烈烈?
可这世界总是逼着人往前走啊走啊走啊,走到不知什么地方了,再也回不了头,转不了身。
大能静静看着白山的眼睛。
白山也静静看着星空,分毫不让。
大能道:“那你可要做好准备了。”
白山沉默着。
大能道:“我要你先把仙界的五大宗给灭了,后面的再说。”
“好。”白山答应了。
这就好像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蚂蚁,在许诺,说它要去屠杀一群龙族。
可是,蚂蚁没有选择,因为蚂蚁最在乎的那一位只需要别人一念就会彻底消失,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再存在。
这蚂蚁说完,便沉入了整个缸中,任由药浴淹没全身。
他在水下闭着眼,全神贯注,全力以赴地吸收着这大纲中的每一点药汁,然后让它们进入自己的身体,去修复着“不足”。
大能有些莫名地想笑,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而这人偏偏又是这千古万古万万古以来,天赋最强的人。
天上下起了雪。
大能用凡夫俗子的手捧托而起,看着那六棱的雪花随着山风落在掌心。
冷冷的,冰冰的。
大能打了个哆嗦,裹了裹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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