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玲玉一路无话,精神有些恍惚,她因为暂时摆脱张达民而感到庆幸,心里又有些为张达民的情况担心。
周赫煊问:“阮小姐,是去我家,还是找个地方坐坐?”
“啊?”阮玲玉回过神来,“找个地方坐会儿吧。”
轿车在一家咖啡厅门口停下,周赫煊走在前面,阮玲玉提着手包默默跟上。
周赫煊点了两杯咖啡,问道:“喜欢加多少糖?”
“我自己来吧。”阮玲玉说。
周赫煊搅着咖啡勺:“今天的事,是我唐突了。”
阮玲玉勉强笑了笑:“我知道周先生是为了我好。”
“咱们交浅言深,你就没想过跟那个人分手吗?”周赫煊问。
“有些麻烦。”阮玲玉道。
周赫煊看了眼阮玲玉被磕破的额头,对旁边的孙永振道:“永振,去买一瓶跌打药酒来。”
“不用。”阮玲玉连忙拒绝。
“没事的,”周赫煊笑道,“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阮玲玉闭口不言,有些话她难以启齿,而且还涉及到母亲的名誉。
当初阮玲玉才16岁,少不更事,面对张达民的追求不知所措。但她的母亲何阿英,却极力怂恿女儿跟张达民在一起,无非是想攀上高枝享受富贵。
何阿英悄悄侵占过张达民的钱,把一张数千元的存折改成自己的名字。在女儿跟张达民同居后,何阿英也不再干活了,整天喝茶打牌当阔太太,那是她都还未满40岁。
历史上,甚至连后来那个富商,也是何阿英帮忙撮合的。
随着阮玲玉渐渐长大,她也开始明白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虽然只是养母,但她真的很难跟母亲断绝关系。当年为了让她读贵族学校,做女仆的母亲苦苦哀求张家老爷(校董),还辛苦做工供她半价读书,这是养育之恩啊。
不仅如此,由于张达民的哥哥是电影公司股东,母亲还央求张家哥哥教她戏剧和钢琴,阮玲玉的演技就是那时候培养起来的。
说起来,养母和张家都对她有大恩。阮玲玉虽然早就不爱张达民了,也对母亲非常不满,但一想起对方的恩情,她的心就硬不起来。
现在阮玲玉是一个人赚钱,不仅要供张达民吃喝嫖赌抽,还要供养母喝茶打牌,还要供妹妹(母亲的另一个养女)读书。她去年出演了六部电影,还接了许多广告,又帮十多份杂志拍封面照。再加上前些年的积蓄,好不容易存够两万块钱,现在又全都被张达民给败光。
一想到今后的生活,阮玲玉就感到茫然,似乎整个人生都是昏暗的。
周赫煊一直想挑起话题,可阮玲玉总是不愿说话,这顿咖啡喝得实在够闷。
等孙永振买来跌打药酒,周赫煊起身道:“我送你回去吧。”
“嗯。”阮玲玉轻轻应声。
阮玲玉如今住在霞飞路,租的房子,开车没多久便到了。
周赫煊把她送到家门口,阮玲玉走出几步,才回头礼节性地问:“周先生,要不上去坐坐?”
“好啊。”周赫煊笑道。
阮玲玉没想到周赫煊会答应,表情有些尴尬,只得无奈地掏钥匙开门。
屋内一片狼藉,桌子板凳东倒西歪,还有个装饰用的花瓶掉在地上,瓷片碎得满地都是。
阮玲玉的养母何阿英本来坐在沙发上,一见女儿回来,立即哭嚎道:“阿阮,你可算回来了!我不想活了啊!”
“妈,怎么了?”阮玲玉头疼地问。
何阿英咒骂道:“那个天杀的张达民,他把我私房钱都拿走了,还抢了我的金镯子。我不活了,呜呜呜呜……”
周赫煊皱眉问:“怎么不报警?”
当然不能报警,当年何阿英做女仆时偷张家东西,还侵占张家的财产,都被张达民抓住了把柄的,还写了悔过认罪书。一旦报警,张达民把这些破事都抖出来,何阿英肯定要面临牢狱之灾。
何阿英这才发现周赫煊,她停止哭泣问:“你是谁?”
阮玲玉介绍说:“妈,这是周赫煊周先生。”
何阿英眼睛一亮,问道:“就是那个发明内衣,每年捐十多万给留学生的周先生?”
“嗯,就是他。”阮玲玉道。
周赫煊问候说:“伯母你好,我是阮小姐的朋友。”
何阿英无比热情,连忙跑去端茶倒水,不好意思道:“周先生,家里有点乱,你多担待着些。你是大学问家,我家阿阮当年读书功课很好的,她很爱学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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