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东华手里提着黑色皮包,施施然走进中央大学。在校园小路上,他拦住一个匆匆而行的学生,问道:“这位同学,周赫煊周先生是不是在学校?”
那学生说:“你也是来听周先生演讲的?走,我们一起去。”
“演讲?”傅东华一愣,随即笑道,“对,我是来听周先生演讲的。”
学生带着傅东华疾步而行,不停催促道:“快点,快点,慢了就占不到座位!”
傅东华只得拎着包小跑,十多分钟后才来到礼堂,只见礼堂门口都堵满了人。看那样子,别说是占座,能不能挤进去都还难说。
突然间,礼堂内的学生全部往外涌,也不知里面出了什么事情。
带傅东华来礼堂的学生,连忙上前询问:“同学,怎么大家都走了?”
那人回答说:“人太多,礼堂装不下,演讲临时改到大操场举行。”
“礼堂都不够用?”学生惊讶无比。
中央大学有座全国最大的大礼堂,足足2700余座,但如今还没有修建完成。主要原因是钱不够用,此刻已经停工了,等新校长朱家骅上任以后,才能弄到政府贷款继续修建——就是后世的东南大学大礼堂。
傅东华随学生们一起来到大操场,只片刻时间,操场里就汇集了数千人,密密麻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人也太多了吧,一场演讲而已。”傅东华喃喃自语。
周赫煊也被吓到了,笑着段锡朋说:“段校长,贵校的学生真多。”
段锡朋道:“并非全是中央大学的学生。我刚才问了一下,还有南京其他学校的同学,他们听说周先生要做演讲,一个个逃课跑来听。”
逃课听演讲?
周赫煊狂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民国的学生喜欢搞活动,演讲便是其中之一,他们不仅喜欢自己演讲,也喜欢听名人演讲。
今年夏天,鲁迅在北大做演讲时,就临时更换了演讲场所,也是因为礼堂装不下人——北平好几所学校的学生慕名而来。
段锡朋让人弄来个铁皮扩音筒,递给周赫煊说:“周先生,用这个吧,没有准备麦克风。”
周赫煊踱步走上主席台,举起扩音筒说:“同学们,大家好!”
喧闹嘈杂的大操场,瞬间安静下来,但只停顿了几秒,突然又变得吵吵嚷嚷。
“那就是周先生?个子真高啊。”
“周先生好年轻,看起来还没满30岁。”
“真人比报纸上英俊。”
“……”
面对学生们的评头论足,周赫煊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默默的站在台上,微笑负手。
又过了大概两三分钟,操场里逐渐安静,周赫煊这才说:“我也是两只胳膊一个脑袋,没长什么三头六臂,大家看够了吧?”
这个玩笑让现场气氛轻松许多,一小撮学生们居然齐声回答:“没看够!”
“那就再给大家两分钟,好好看看!”周赫煊说着举起双手,还转身让学生们看侧面和背面。
“哈哈哈!”
操场里响起一阵哄笑。
周赫煊重新举起扩音筒说:“这是我在南京做的第一次演讲,很高兴能有这么多同学来听,似乎有人还因此逃课。对于那些逃课听演讲的同学,我不得不提醒一句,下次记得把你们的老师一起带来。”
“哈哈哈哈。”又是一片笑声。
用几句开场白跟学生拉近关系,周赫煊开始说正题:
“今天要讲些什么呢?不是治学。关于治学的演讲,清华的陈寅恪先生已经讲透了,他说‘唯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这是很高的追求,吾与诸君共勉之。
十四年前,蔡孑民先生做北大校长时,也做过一番演讲。他勉励学生努力学习,不要荒废光阴,免得将来没本事被生计所迫,当老师误人子弟,当官更是会贻误国家。这话说得好,做学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只要学好了本领,以后不管是养家糊口,还是报效国家,抑或是追求科学真理,都能够尽展所长。
这两位先生,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我也不就不拾人牙慧。
今天我来讲些别的,说说民族与国家。
前些日子,我跟一些语言文字学的专家开会,大家讨论的一个重要话题,便是该不该废除汉字。为什么会有这种讨论?因为中国愚昧、贫穷、落后!落后到国人全面否定自己的地步,一个国家要糟糕成什么样子,才会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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