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凝视着她,眼中现出温柔笑意。
“路上听季白的安排,该交待他的我都交待好了。”
凌昭道:“你须知道,最坏的情况,是回去京城,和太嫔相依为命。”
林嘉眼泪流下来:“你在这边会有危险是吗?”
凌昭道:“别担心,只是把最坏的情况告诉你而已。”
林嘉道:“我不想再回去做什么公主县主了,说不定以后,又会拿我去什么地方和亲。”
凌昭道:“那就让季白报你在路上病逝,隐姓埋名地回去,只联系太嫔,悄悄在京外置办宅子,安静生活。”
他强调:“只是假设最坏的情况。”
凌昭平时不是这样说话反复啰嗦的人。但眼前情况特殊,可能就会与平时不同。
林嘉心头闪过疑惑,却没有抓住直觉。
她只点头:“好。”
凌昭的目光格外地温柔。
他想再多看她几眼。
他想亲亲她的面颊和嘴唇,将她拥在怀里。或者哪怕伸出手,帮她理一理微乱的鬓发。
可他的手抬起来,便又放下。
因此处是旷野间,大路岔道上。他们与士兵虽隔得远,不会被听到谈话内容,但那么多双眼睛都正看着。
所以没有拥抱,没有吻别,甚至从离开京城就没有再牵过手。
两个人就在此处分开,各奔了不同的方向。
一日后,林嘉看到了嘉峪关。
“我乃义德公主!奉圣命和亲疏勒,有紧急军情要面见甘肃总兵!”她前不久才出嘉峪关向西和亲,没想到这样回来。值守的将军也是大吃一惊。
验明了身份,奉上了热水热饭干净衣裳。林嘉终于洗了个澡,也终于在正经的床上睡了一觉。
第二日立即启程往甘州卫去。
待到了甘州卫,见到了钱振堂,钱振堂大吃一惊:“殿下怎么回来了?”
林嘉呈上了凌昭的第一封信。
钱振堂看完信眉头就拧起来了。
林嘉的心当下便是一沉。
钱振堂看完信问了许多情况,林嘉都清楚地回答了他。待知道兴王死了,钱振堂感觉头很大。
再问清凌熙臣没跟着回来,他头更大,责备道:“他留在那里能干什么,就该回来领罚。”
领罚二字划过林嘉心头。
她其实隐约意识到,和亲失败,使团遭袭,凌昭可能要受到责备或惩罚,承担责任。
只一直还没法腾出脑子来细想这个事。
且内心里又觉得,使团遭遇偷袭,并非是我们没有把事情做好,而是外来之力的破坏。此为不可抗之力,怎该由我们承担责任。
林嘉这个思想,纯是普通人自然而然的思维。
她虽也在凌府读过书,但女子读书和男子读书,终究不一样,此书非彼书。
男子读书,读的是四书五经,圣人之道,学的是修身齐家,经世济国。
女子读书,读女戒,读诗词,读的是三从四德和闲情雅致。
接受的教育不同,自然思维的模式就不同。
林嘉忍住气,问:“凌大人信中所写,钱大人看到了,请问大人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钱振堂道:“军国大事,殿下不必操心。殿下在此休整几日,我安排人护送殿下回京。”
林嘉听了,便知道凌昭对此人的估测都是对的。
她道:“我身负和亲使命,疏勒之事,正该操心。大人可会出兵?”
钱振堂斜眼看她。
不知道这个公主是哪来的。钱振堂弄不清京城里到底有多少宗女贵女,但皇帝只有三个闺女是大家都知道的,因为皇帝若新添子嗣,哪怕是公主,邸报里也会说。既没有,就说明还是那仨。
眼前应该就是个宗女。且被推出来和亲,也不可能是什么受宠的。
钱振堂好歹是个封疆大吏,不至于怕个宗女。且和亲失败,她这公主头衔不定还能不能保得住呢。
“殿下既来和亲,便该知道陛下态度。打不打,岂是我说了算。西疆的情况,我自会发军报回京城,由陛下和内阁裁夺。”他讥讽道,“和亲既未成,便不关殿下的事了。殿下只管平平安安回京城去,开开心心与家人团聚就是。”
至于最后一句“以后嫁个好夫婿”想想有点小家子气了,忍了没说。
林嘉唇角紧抿,内心焦灼,问:“那凌大人怎么办?”
凌昭就带了那么一点人在塞外。
钱振堂道:“他自己不肯回来领罪,我能怎么办。”
林嘉问:“可否派兵接应?”
钱振堂没好气地说:“你知道他在哪?”
林嘉哑然。
塞外天高地远,疆域辽阔,且他又是不停移动着的。不似城市有街道有坊巷,给个地址,便不是太详细的,打听着也能找到。
塞外是真的……没法知道他人在哪里。
他若自己不主动回来,便是接也没法接。
心里明白此人没法争取,没再与他多费口舌。
林嘉道:“我不在此停歇了,下午就出发。请大人为我准备补给。”
钱振堂道:“殿下何故匆忙。车驾仪仗卫队,准备起来都需要时间。”
林嘉不想告诉他自己是要去北疆找那位赫赫有名的沈侯,她眉毛倒竖,叱道:“本宫在此担惊受怕,这等乡下地方一刻都不想停留!我要回京城去!”
“我也不要车驾、仪仗,我要骑马赶回去!钱大人给我准备路上所需补给即可!”
“卫队我自己有,我带回来六十人,大人的人还给大人,我还有四十多人,不需要钱大人另派人。”
“我现在就要走!一刻也待不了!谁也别想拦我!”
说到最后,一派贵女骄横模样,直如撒泼。
钱振堂脑子里现在想的都是怎么给皇帝汇报西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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