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剑大会仍然照常进行,离三甲选出之日,还有三天。
如泠琅所料,在层云寺派人放话来的后一日,看台上空了一半。
那些唯恐惹祸上身的看客作鸟兽散,剩下的要么是自负武功不畏祸端的江湖人,要么是巴不得更热闹些的投机客。
他们散落在会场各处,交头接耳,神色诡秘,好似一个个都晓得些个中秘辛般。
明净峰众弟子仍旧坚守着,部分年轻弟子面上能看出些许不安之色。顾掌门一日未醒,众人便一日惴惴,虽有陈长老坐镇,但始终差了真正的定海神针。
就连上场比剑的,都打得保守温吞,只怕一不留神伤及自身,远不如前两日拳拳到肉的精彩。
苏沉鹤却除外,他依旧是那副懒散模样,眼睛半睁不睁,剑柄要提不提,打了个呵欠站定,眼下还有点渴睡的青。
开战的锣声一响,少年却形似鬼魅,在对手还在愕然愣神的当下瞅准空门而来,剑光一闪,便是兵器触地哐啷之声。
于是鸣锣又响,负责裁判局势的长老高呼:“苏沉鹤——胜——”
距离锣鼓第一次被敲响,不过三个吐息的时间而已。
台下适时传来掌声,泠琅亦微笑抚掌,她冲身边的江琮低语:“如何?”
江琮喝了口茶,说:“甚好。”
泠琅犹自回味:“方才那招擒云摘霞,颇有些剑随心动之味。”
江琮放下杯盏,说:“不错。”
泠琅赞叹道:“一年不见,沉鹤的剑意又高了不止一层,不得不说,我都有些嫉妒了。”
江琮眺望高台,说:“是啊。”
泠琅感慨:“你也嫉妒?嗯,他是写意潇洒,你是朴拙无华。虽然他比划起来是比你漂亮不少,但也莫要气馁,你们不是一个路数的。”
江琮没有说话。
泠琅凑上去:“我这可是在夸你……剑是极易耍得漂亮花哨的武器,而你却一点没有,如此独一无二,难道不好?”
江琮望着高台上那个一跃而出的身影:“你的朋友走了。”
泠琅回过头,这才发现苏沉鹤已经径直离开,没有像往常一般趁着比赛来同她说话。
“他怎得不来寻你?”江琮淡淡问询。
“或许决赛在即,层云寺昨天又来了一出,明净峰便管束得愈发严格了罢,”泠琅朝看台努努嘴,“诺,一个参赛者都没有。”
少女语气悠然,神色轻松,没有半点被爽约的不悦,像是笃定对方不会莫名不来。
江琮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他说:“苏少侠倒是像能夺个三甲的。”
果然,她眉眼间又添上点骄傲:“那是自然。”
如他们所言,翌日大象台,仍是那声熟悉的“苏沉鹤——胜——”
少年朝众人抱拳,马尾在日光下跳跃摇。,在离开前,他朝泠琅这边遥遥一望,偷偷眨了下眼。
泠琅笑起来,她对身边人说:“我就说嘛。”
江琮却没接这句:“我得了消息,空明已经到咸城。”
泠琅收起笑容:“看来他这次是非上山不可了……他带了多少人?”
“他带在身边的不过几十,但在昨日,灵源镇镇上已经来了数百名僧侣。”
“什么?那些人不会……”
“没有,他们或是住店借宿,或是找地方支帐,当地人不晓得层云寺的名声,只道是哪里云游来的众僧,都热情款待了,未听说有什么冲突事件。”
“难道明净峰的人不知此事?”
泠琅看向高位上端坐着的陈长老,只见他面上隐隐有郁色,眼下青黑明显,一看便是焦灼思虑之态。
层云寺的人大张旗鼓地来了,兵临城下,这上面难道一无所知,还只晓得比剑?
晚些时候,泠琅终于等来了陈长老登台发言。
“诸位——比剑大会至此,前十名侠士已经选出,他们分别是何轻、肖诗雨、苏沉鹤——”
念完一串名单,陈长老清了清喉咙,竟然又开始冗长官腔。
泠琅简直叹为观止,都什么时候了,在座所有人都晓得明天有大事发生。您老还在这点评各位选手,分析本次比赛意义,展望剑宗未来呢?
直至最后,陈长老才风轻云淡地提了句:“这段时日有传言,不过无稽之谈……某些鸡鸣狗盗之徒,妄图扰乱人心,好坐收渔利,诸位都是有胆有识的,可别被诓骗了去。”
说着,他抬手朝四周抱拳:“若有侠士心中害怕,自行离去便是。若有想观看明日赠谱仪式的,鄙宗万分欢迎。”
言毕,他长袖一甩,纵身而跃,一个“行云踪”缥缈潇洒,转瞬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会场便又是一阵议论,泠琅细品着方才陈长老的眼神,总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这是胸有成竹,笃定顾掌门会如约而来,还是绝路之前的自暴自弃、破罐破摔?
泠琅当然希望是前者。
当晚,她向江琮又确认了一遍:“顾掌门还未醒?”
江琮低声:“还没有,杜凌绝仍把守在屋内,帐里并无动静。”
“九夏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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