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一路泥泞,天刚擦黑时,二人抵达了一处镇子。
无名的江南小镇,人们并无过多活动,这个点已经各自关起院门来歇下。街巷空旷,只有马蹄达达地响。
镇上仅有的客栈内,小二见有人来,也不过是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睨,并无殷勤招待的兴趣。
泠琅站在柜台前客气道:“劳烦,我们要住店。”
小二扯下墙上木牌:“客官要多少间?”
泠琅微笑:“你猜猜应该是多少?”
小二便又认真打量片刻,说:“两间。”
江琮默不作声。
泠琅说:“猜错了,我们只要一间。”
小二毛笔蘸墨,刷刷地写:“您二位是夫妻?”
“不像?”
“不像。”
“怎么?”
小二拿了钥匙,步出柜台,往二楼走去:“就是……瞧着有些生疏,像才相识不久。”
泠琅跟在后面,她悠然道:“难道才相识不久便不能做夫妻?”
“这倒也是。”
“我瞧着你也不像个店小二。”
“哈哈,客官何出此言?”
“你拿笔的姿势很少见,不像在书写,倒像在刻字。”
“您眼力真好,我本不是小二,这客栈主人有事出远门,我来代他看几天店。”
门被推开,小二率先走入暗沉室内,点亮了灯烛,映亮周遭简单的陈设。
泠琅说:“我们奔波一路,还未吃东西。”
小二一边帮忙开窗,一边道:“现在店里东西不多,还有半只鸡,一点时令菜蔬。”
“那你随便看着弄点。”
“好嘞,您二位请先歇着。”
小二留了壶热茶便走了,门一关,只剩一对才认识不久的生疏夫妻在桌边坐着。
泠琅说:“这小二有点意思,他刚刚开窗,竟连插销都找了半天。”
江琮颔首:“他握笔也的确有些不寻常,拇指在下,食指后缩。瞧着倒像——”
“倒像?”
“倒像握惯了某种淬毒的武器,为防粘上自己的手,才用这种姿势,已成自然。”
泠琅扭头看他:“你今晚睡得着吗?”
江琮和她隔着烛火对视,他其实昨晚也没有睡着,但并不想让罪魁祸首知道。
他轻笑:“尚可。”
泠琅也笑:“我也尚可。”
说是尚可,小二把饭菜端上来时,二人谁都没有动作。
泠琅说:“你怎么不饿?”
江琮温声:“我吃茶便能过活。”
泠琅呵了一声:“出息。”
她抬臂,变戏法儿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个纸包,借着灯火,将其小心拆开——
露出一根针。
它比通常绣花的针要略粗些,泛着幽幽银光。
江琮莞尔:“夫人竟随身带着这个?”
泠琅将针尖转动一圈,细细打量其色泽:“这还要托夫君的福。”
“嗯?”
“是那日在底下分舵兵械库选的。”
“怎么选了它?”
“那时怕你暗中行些龌龊手段。”
“现在就不怕了?”
“现在大不了一起死。”
江琮看着少女将银针谨慎地探入汤羹中,他含笑道:“生同裘,死同穴,听着倒是不错。”
泠琅将饭菜一一试过,不放心,又重复了遍确认无误后,才道:“哪里不错?埋在地下还得被冻炕头。”
江琮柔声:“夫人不是喜欢冻一点的吗?”
泠琅分汤的手一顿,她想起那日在狭窄闷热的车厢内,自己如何拉着他的手不松开,反复在脸颊上贴紧磨蹭,以汲取一丝凉意。
当时贪凉,想做便这么做了,甚至觉得再往脖子上蹭蹭也是无妨的。但如今这么猛然回想,怎么叫她顿生不适来?
她抿了抿唇:“咳咳,这,酷暑时节固然是好,但冬天还是叫人难以忍受——”
话没说完,她觉出不对,这话说地好像她还会跟他缠缠绵绵又一年似的。
对面青年但笑不语,那双清清润润的眸子将她睇着,在暖黄光焰下流转着琥珀般色泽。
泠琅喝了口汤,又喝了一口,感觉虽然晚风徐徐,夏夜渐凉,但心头仍漫上丝丝热度来。
江琮也抬手喝了半碗,二人一时无话,就着蝉鸣虫响,将一桌简单菜食用了个七七八八。
晚些时候,小二扛来热水和浴桶,这动作倒是熟稔许多,泠琅默然瞧着,发现他连水花都没溅出半滴。
小二离开后,泠琅用银针将水也试了一遍,才放心入水。
将身躯浸入温热之中,她闭上双眼,背靠浴桶,惬意长叹了一口气。
“进镇子这一路,倒没瞧见那个和尚。”
隔着一层薄薄麻帐,她同留在外面的江琮说话。
他声音传来,听着很平静:“路上下了雨,他很难跟上。”
“哼,他现在必然以为我们被吓得魂不守舍、战战兢兢,唯恐他在什么时候钻出来。”
“却没想到夫人气定神闲,喝了三碗汤不说,还能洗个澡等他来。”
“你自己不也喝了?”泠琅拨动着水花,冷笑道,“我巴不得他来,最好早点来,我琢磨了一路,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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