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琅想过许多次,关于她的母亲,这个理应和她有世上最紧密联结,却素未谋面的女人。
儿时,李如海对此讳莫如深,被问得再多也是沉默。他偶尔饮酒,醉后的眼神让泠琅记了很久,她便知道,自己是无法从父亲身上得知什么东西的。
后来在明净峰,从顾长绮的口中,她得以窥见一点碎片,这个名字终于不再是神秘莫测的符号,它显现出轮廓,穿越无法逾越的时空距离,温柔地触碰到她的手。
泠琅那天晚上就做了梦,梦见自己趴在母亲膝头,观察她裙角细密美丽的花纹,院子里的风和云都很轻。
梦醒后女孩沉默了很久,她明了自己缺少了什么,这些年走过很多路,杀了很多人,但她始终在渴望一些注定无法复得的东西。
是的,冥冥之中她已有预料,这个和美好无限贴近的词,早在世上不复存在了。
江琮的手忽然一下子握得很紧,寂生也停止了诉说,只有夜雨滴落,仿佛无穷尽。
泠琅轻声问:“原来的北堂已经离世了?”
寂生念了声佛:“依小僧之见,是的。”
泠琅没露出什么哀恸或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她偏过脸,望着雨帘出神。
寂生低低道:“那是很久以前,我刚被选上这个位置,一日我收到消息,是主上要我到某处领命。”
那是个秋日,寂生按照时间到了,对方却不在,只有一间空旷屋室,屋中间放着张桌子,桌子上堆了些纸张。他知道会主酷爱这种惑人眼球的手段,总之,他并不轻举妄动,只跪在在那里等,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想。”
但某些事,不是寂生不想知道就能不知道,忽然有风吹来,一张纸就那么轻飘飘地飞来,落在面前。
年轻的杀手第一时间闭上了眼,并且保持着这个姿势——大概过了一刻钟,终于有人从他身边经过,带着很浓厚的血腥味。
“睁眼。”
沙哑粗粝的声调,不知是伪装还是天生,它淡淡传来,却有十足威严。
寂生于是一睁眼,但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摊在地上的纸,上面的图形线条,一览无余。
能担任北堂的杀手必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用一眼,他便再也不会忘记那张脸。更何况,男人立在他身前,又说了一点话。
“图上的人,是上一任堂主画像。”
“她和你一样,也是个不太纯粹的杀手,有牵绊,也有顾虑。不过,我喜欢用不纯粹的人,这就是你在这里的原因。”
“但是牵绊太过,便成了愚蠢,她结局很不好,我希望你不要步她的后尘。”
这些话几乎在明示着什么,至少按照青云会主人的行事风格,绝没有让能用之人活着离开他手下的道理。
泠琅安静地听,手依然被江琮扣着,温温凉凉地紧贴,好像这样能传递一些力量。
她问:“你说,她用匕首?”
“是的,前任北堂杀过很多棘手目标,这些事迹都被装订记录,稍微打听,便能得知那些人当年的死状、创口。”
“你如何知道她的名字?”
“那张画像上便有。”
“……还有别的什么信息吗?”
寂生略微摇头:“这就是全部。”
泠琅复又沉默,她往后靠了一点,倚在江琮肩上,怔怔地说:“匕首很好。”
“刺客也很好,这若是她自己选的路,又有什么不好呢?”她对江琮说,“不必担心我,我如今能知道这些,就已经很高兴了。”
火光逐渐熄灭,她沉入睡眠,梦中空无一物。
再醒来的时候,雨还有一点,日光清透洒落,鸟鸣阵阵。
记不出半日就能走出鹰栖山,寂生说,不若就在此处分别,江琮一行人先行离开,他呆上片刻再走,以掩人耳目。
泠琅没什么异议,青云会的眼线遍布各地,即使在偏远的陈县也要小心防范。
等雨停歇的间隙,她想去弄点干净的水,江琮却接过水囊,自己纵掠而出,往山谷中的溪流去了。
阿绸尚在深处沉睡,洞口处,泠琅和寂生相对坐着。
晚些出了这座山,便谁也不认识谁。
他们兵刃相向过,也同生共死,互相诋毁嘲讽,也在夜雨中聊一些心事。但天已明,分别仍旧是分别,这种萍水相逢的际遇,泠琅很喜欢,也很习惯。
寂生忽然说:“我见过刀者。”
泠琅看着他。
僧人垂眉敛目,他眉眼生得很深刻,在此刻显得十分沉静。
他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东海,我没有进入青云会,甚至还没杀过人,只是个会两招棍法的少年。”
“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刀者曾一夜之间火烧东海十二寨,荡平为恶一方的水匪,而那一夜,我就在寨中,在关押俘虏的木笼里。”
寂生的表情陷入怀念,他唇边浮现了一点笑:“如果换做任何人,他同样永远忘不了那一夜的刀者——淡青色的刀锋,怜悯、慈悲,可以斩杀,可以捍卫。”
“我很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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