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琅心头巨震。
她怀疑自己听错,可那句话字字分明,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但那人已经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站在了她跟前。
一身黑衣,面罩覆了口鼻,只露出双黑而利的眉,和眉下狭长的眼。
对方眼神含了戏谑笑意,扫过少女震惊的表情,接着是怀中拼命掩护的木匣,最后落到手臂寸寸绽开的伤口。
她简短评价:“丢人。”
泠琅气喘吁吁:“伸手不见五指的,能丢谁的人。”
伶舟辞说:“我难道没教过如何对付这种铁偶?”
她足尖踢起一颗石块,石块准确地弹落在某只铁桶,发出嗡鸣。
那铁桶骨碌碌滚了数步,挨到墙壁后折返,竟未停歇,而是愈滚愈快,几次碰撞后,又有了先前的杀人之势。
“中空之偶,内置一球,球中灌水银,便能有此效果。若要终止它,只需找准圆球与偶身的联结处,稍稍一击,像这样——”
伶舟辞一抬臂,袖中不知射出何物击中铁桶,伴随轻脆的“哒”一声,铁桶果然歇了气势,再次一动不动。
泠琅气息稍稍平复,她紧盯着那只铁偶,不说话。
伶舟辞抱着臂转身,再次望向地上的少女:“看明白了?”
“嗯。”
啪一声,另一只铁偶开始转动,泠琅撑起身体,捡起脚边一粒石子,往那偶身上扔。
铁偶应声停下。
伶舟辞说:“不错。”
泠琅喘着气笑:“多谢师父教诲。”
伶舟辞扯下面罩,她很瘦,唇鼻眉眼都是如出一辙的锋利:“你这些天,好像过得不太如意。”
“师父说笑,我还不错。”
“还不错,怎么打听个人还得找上邓铁扇?”
“师父,邓前辈最不喜别人叫他邓铁扇。”
“这不是重点,我的白鹭楼玉牌呢?”
“用了。”
“用了?”
“不太好用,您江湖地位不太高,接待我的线人不靠谱,我差点被他害死几次。”
“所以你的确过得不太好?”
泠琅又笑起来,她胸口很痛,因此每笑一声,喉咙里都会有铁锈般的腥。
她扶着墙慢慢站起,借着躬身的姿势,将手往袖中不动声色地一探。
“同从前没有太大差别,师父,在您身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伶舟辞淡淡地说:“到哪里都一样,那何苦委屈自己?”
她慢慢走到泠琅跟前,用一种平静而带着些许讥嘲的语调,说:“你杀过众多高手,见识过数不尽的金银,很明白痛快二字——”
“我伶舟辞的徒弟,怎么会甘心委身后宅?”
泠琅说:“我……”
话突兀地止住,一根冰凉细长的手指覆住了少女的唇,女子沙哑笑道:“别拿那些话唬我,只有邓铁扇那种蠢货才会信。”
她看着自己生平最得意的作品,轻声说:“你那个夫君,的确很不简单呐,你知道他多少?嗯?”
“他是不是跟你说,他为了保全父母,不得不投身青云会,从此如履薄冰地过着生活?万不能松懈一点?”
“你是不是以为,他父母皆是忠将,而他必须同女帝作对,一定凄惨可怜极了?”
“女帝那种角色,真的会对此一无所知吗?”
伶舟辞看着紧抿着唇的少女,低低地笑起来:“好徒儿,何必用这种表情看着我,你之前想偷偷打听那柄剑,看来还未算彻底昏了头。”
“我好久不理会西京的事,调查出它,的确费了我许多功夫……
“让我想想,该从何说起?”
该从何说起,关于那柄散发着淡淡光辉,如月华一般的剑。
关于那个曾“孤身下昆仑,一剑动江南”的青衣剑客。
剑叫孤绝剑,剑客叫第五月。
第五,这个姓本身就已十分奇特,当单名一个月的时候,就更为古怪了。
江琮学剑的第三天,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挑着眉瞪着眼:“有你这么询问师尊名讳的?”
江琮面无表情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他其实很懂礼数,但不知为何,在这个笑起来很年轻的男人面前,他总是做不出毕恭毕敬的样子。
男人不说话,只举剑刷刷刷比划了几招,剑收,五尺外的胭脂花落了一地。
他努努嘴:“看到了吗?你什么时候练成这一招,我便什么时候告诉你。”
江琮说:“看到了。”
于是十天过后,他得知了男人的名字,一开始,男人十分气急败坏,因为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招已经练成了。
“再来一遍,我没看清!”
“已经是第十五遍了,师父。”
“好小子,你练成了一招,是已经开始没大没小了?让你再来就再来。”
“是,师父。”
那丛胭脂花几乎成了秃头,终于,男人颓然道:“后生可畏。”
这是夸人的话,配合着他生无可念的表情,让江琮抿着唇,很努力不让嘴角扬起来。
得知了姓名后,他还是没忍住笑了一声。
只一声,就让男人更加恼怒:“喜欢笑?这招再来五十遍。”
“是,师父。”
江琮并不介意再来五十遍,甚至不介意五百遍,学剑对他而言,是非常非常美妙的事,他短暂的人生中还未获得过如此纯粹迷人的快乐。
父亲是儒将,不会一刀一枪,母亲会用枪,但极其急躁不耐,并不是一个好的老师。况且,他们处于一些原因,根本不愿他学这些东西。
小小的少年痴迷于此,他爱剑柄震动的弧度,爱金属激鸣的声响,当剑尖凝着日光在花园中闪耀,他觉得那比天上的长庚星更明亮。
第五月看出这一点,他说:“和我当年有的一比。”
江琮只会说:“师父谬赞,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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