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帝后独处时,顾莞宁少不得要唏嘘一番。
“一转眼,阿娇阿奕都已长大了,变得有主见有担当,我再不能将他们两个当成孩童一般敷衍糊弄。”
顾莞宁语气中有欣慰,也有难言的怅然:“我还记得他们两个出生时候的模样,小小软软白白胖胖,整日待在我身边,黏着我缠着我。”
岁月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滑过。儿女已长大,各自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见。
顾莞宁平日冷静果决,极少露出这样惘然的神色。
萧诩又是怜惜又是不舍,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孩子迟早有一天会长大。你不是一直希冀他们两个独立坚强吗?阿娇早慧有主见,阿奕被立为储君之后,性情也比往日果决得多。你该高兴才是。”
是啊!
姐弟两个俱如此优秀出众,她身为亲娘,该自豪才是。唏嘘感叹可不是她的性子!
顾莞宁打起精神笑道:“你说的是,是我闲着无事胡思乱想。”
萧诩张口问道:“玥姐儿今日可有起色?”
顾莞宁点点头:“徐沧一大早便替玥姐儿看了诊,开了调理滋养身子的药方。玥姐儿流血过多,身子十分虚弱。得好生调理才行。”
也因此,徐沧开的药方里,有不少名贵药材。其中,便需用到百年以上的人参。
萧诩闻言,毫不犹豫地说道:“太医院的仓库里,存着两株五百年的人参,拿一株出来,给玥姐儿配药。”
百年人参,已有续命之效。五百年份的人参,更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宝。便是宫中,也只有两株。
萧诩毫无芥蒂,如此慷慨,也令顾莞宁动容。
“萧诩,你真的半点都不介怀吗?”顾莞宁凝视着萧诩:“萧睿做了这么多恶事,玥姐儿偏偏是他唯一的女儿。”
萧诩略略挑眉,淡淡一笑:“你介怀吗?”
萧睿同样是你恨之入骨除之而后快的仇敌,你不是一样善待他的女儿?
顾莞宁哑然无语。
“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及萧睿那般冷血无情。”萧诩淡淡说道:“不过,人活在世上,就该有个人样。正如你曾所说,做过的事,无需懊恼。后悔也毫无用处。我们既已将玥姐儿接进宫中居住,便该对她负起责任。”
顾莞宁嗯了一声,轻轻依偎进萧诩怀中,目中泛起丝丝柔情:“萧诩,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的柔软仁厚。”
萧诩低笑一声:“今日还未说过。”
然后,俯头吻住她唇边的笑靥。
……
夜半时分,寝室门被轻轻敲响。
顾莞宁从睡梦中被惊醒,头脑瞬间便清醒过来。深更半夜,身边的人特地来敲门叫醒她,显然是有重要紧急之事。
萧诩一旦进入梦乡,便睡得极沉,并未醒来。
顾莞宁轻巧无声地下了床榻,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是玲珑。
暗淡的光线中,玲珑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娘娘,吐蕃国师已被送至宫中天牢。奴婢得了消息,立刻来回禀娘娘。”
顾莞宁曾叮嘱过,只要吐蕃国师被送到宫中,不管何时,立刻就要禀报。便是半夜,也得第一时间回禀。
顾莞宁的眼睛也亮了起来,犹如出鞘的利刃,带着令人心寒的冷意:“替我更衣,我立刻去天牢。”
玲珑深知顾莞宁的性子,并未出言阻拦,很快应下。然后又有些踌躇地低声道:“皇上正在安寝,奴婢进去,只怕会将皇上惊醒。”
顾莞宁淡淡说道:“我去你和琳琅的屋子里换衣。”
……
琳琅和玲珑俱是顾莞宁的心腹女官,在宫中地位颇高。
按着宫中规制,她们两个可以各住在宽敞的屋子里,身边各自有几个小宫女伺候衣食起居。
不过,她们两人在一起住惯了,根本不愿分开,依旧还住在一处。身边也从无小宫女伺候。免得被别有用意之人近了身侧,心存窥探。
玲珑起身,琳琅也随之醒了。
顾莞宁踏进屋子的那一刻,琳琅也未太过惊讶,迅速上前来行礼。
“不必多礼。”顾莞宁迅速说道:“替我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我要去天牢!”
琳琅最大的好处便是从不多问,应了一声,用最快的速度找了干净的衣服,为顾莞宁更衣梳发。
夜色沉沉,凉风习习。
顾莞宁快步向前,似有一股岩浆在胸膛翻涌不息。
吐蕃国师终于被送至宫中。
若是所料未错,暗中谋害萧诩之人,定是吐蕃国师无疑。只要严刑逼问出解决之道,萧诩便能痊愈如初。
……
天牢位于宫中最偏僻的西北角,数百禁军日夜轮守。
这里是宫人内侍甚至宫妃们闻之色变的地方。只要进了这里,很少有人能安然脱身。元佑帝在世时,这座天牢曾被启用过数回。有许多人命丧此地。
萧诩五岁稚龄之时,元佑帝宠妃美人在饭食中下毒,年幼的萧诩误食有毒的食物,救了元佑帝一回。
元佑帝雷霆大怒,将宠妃及所有牵涉此事的宫人俱都关进天牢,严刑拷问。死在天牢的足有百人。
此事之后,天牢在宫中成了众人忌讳莫深之地。
罗霆在数日之前,便悄然进了宫中,住进了天牢里。
他一直未能觐见帝后,只从玲珑口中得知自己的任务。之后,便一直耐心静候。今夜,吐蕃国师终于从遥远的边关被送至宫中。
在亲眼看到吐蕃国师的刹那,冷静如罗霆,也有些震惊。
他没有急着审问,而是先命人给玲珑送信,然后便安静地等待。
不出所料,还未等半个时辰,顾莞宁便来了。
顾莞宁来得十分匆忙,素面朝天,身上穿着普通的宫装,一头长发挽成简单的发髻,连一支金钗都未戴。
她无心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道:“吐蕃国师人在哪里?”
她并未将他视为外人,一如既往地信任他。
罗霆心中泛起暖意,低声道:“人在里面,微臣还未来得及审问。”顿了顿又道:“有件事只怕娘娘还不知道。这位吐蕃国师,是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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