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骸,血道上,少年缓缓走到正在慷慨陈词的李真身后,然后扫了一眼周边满座的席位,便轻声坐到一旁的李真空出来的位置上。
李真筷子没用,菜也没吃,就喝了两口茶。
所以,李元直接拿起李真的筷子吃起菜来。
其实别说李真面前的菜没动,就算动过了,李元也无所谓。自家女儿吃的东西,他这个做老爹的也不会嫌弃。
随着他的落座,周围清流一排,还有对面未死的鹤党,居中而坐的鹤寿康自然而然地把视线都投了过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怀着深深的敬畏看着这个少年模样的男人。
李元大口吃菜,待到李真宣读完了罪状,便招呼旁边吓得瑟瑟发抖的鸿雁楼侍女,道:“去盛饭来。”
说罢,他率先看向清流一众,温和道:“饭菜皆为农人汗水浇灌,不可浪费。诸位,今日还能参宴否?”
空气沉默了数息。
入目的是血肉,闻到的是血味,甚至一侧头,还能看到某个死不瞑目的眼睛正死死盯过来。
此情此景,谁还能正常吃饭?
宋野黄却忽地起身,向李元一拜到底,然后道:“前辈,老夫恨不得饥餐国贼之肉,渴饮其血。
如今见满地国贼血肉,自是胃口大开。
老夫必能一口气吃掉三大碗米饭!”
这边开了口,那便清流的也一个个说了起来。
“前辈,我也能吃三大碗!”
“前辈,我不仅能吃,还能喝,如此良辰美景,实在值得浮一大白。天下苍生,也该共举杯。”
“前辈,小子现在胃口突然好起来了,参宴,自然能参宴!”
所有人都已明白,这少年就是中京郡主的父亲。
没有人会因为他的年轻而傻呵呵地将他当做十多岁。
而高席上,鹤家家主鹤寿康却是已经缓缓平息了之前的喘息。
刚刚那一幕发生的太快,那是一种彻底的颠覆,就好像一个赌徒明明看着自己牌面是必胜,可下一刹他却被告知他看到的都是假象。
所以,他才会那么激动,那么震惊。
然而,身为鹤家家主,气度还是有的,眼界也还是存在的,不至于做出“屁滚尿流,跪下求饶,却又半点用处都没有”这种事。
此时此刻,鹤寿康平复了下来,然后看向李元,恭声道了声:“前辈.”
李元道:“我记得你们鹤家的鹤妃。”
说着,他稍作停顿,道:“现在应该是太皇太后了。
她那时候还是个跟在人皇身后扛着龙纛、东奔西跑的小姑娘,是什么让她变成了如今这鹤党的扛旗人?”
鹤寿康反问道:“苍生为弱,武者为强,弱者难道不该侍奉强者吗?”
李元没说话,侧头看了眼宋野黄。
宋野黄会意,起身和鹤家家主激烈辩论起来。
然而,这种事,双方谁都不可能说服对方,也不可能让对方认错。
很快,侍女将米饭送上。
李元,清流党人大口吃了起来。
李真也坐回了李元身侧,她端庄地坐在一旁的席位上,面容慈祥,这气质瞧着倒有几分谢薇在外的样子。
李元和女儿聊了聊,明白女儿小时候有不少时候都是随着谢太后过的,反倒是母亲没有见过多少次。
谢瑜痴迷于剑,平日里大多闭关,俨然一副从前西门孤城的样子。
李真知道,鹤党是彻底完了。
父亲的实力果如他自己所说。
皇都为玩具,四品为泥人。
便是那被鹤家当成杀器的“鹤翼军”在父亲面前也是被秒杀的份儿。
此时,父亲将鹤家的军队,四品,五品杀了个大半,剩下的六品还有五品则会由大姐围堵,击杀。
更何况,外面除了大姐,还有不少清流一派的武者正在赶来。
鸿雁楼一战,鹤家的核心力量是基本都交代了。
父亲,是真的强大。
这就是她的父亲!
“会不会影响到您?”李真忽地轻声问。
李元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大菩萨”之名名满周朝,这般人物自然能推测出李元就是那种非常恐怖的“在幕后落子”的强者。
而这般的强者却忽然从幕后走出,就好像从下棋之人一下子跳到了棋盘上,这会不会不太合适?
李元摇了摇头,道:“本就是决定了的。”
他微微闭目,道:“这一战,为父其实收获很多。”
“收获?”
李真诧异地问。
她从头到尾都只看到了一面倒的屠杀,根本就没看到有人在父亲面前能撑过一回合,这能有收获?
李元解释道:“这一战,为父的敌人其实是为父自己。
因为为父需要同时控制许多力量,而这在从前是没有过任何实战的。
这一次实战,于为父而言也是只能胜不能败。”
李真无语道:“爹说笑了.”
李元正色道:“没有说笑。这一战,若是你或是清流,任何人有所损伤,便都是为父败了。”
正在辩论的宋野黄和鹤寿康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沉默了下来。
清流领袖,与鹤党领袖都感到了一种“天下无敌”的寂寞感。
就好像两人下棋,对面那人全面获胜却感慨了一声“好险”。
旁人去问,那胜了的人却道“差点,就差一点,就让他吃掉我一个子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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