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稷下学宫。
易山别院。
暖融融的阳光,绵绵软软地盖住了别院,令人忍不住地想要打瞌睡。
邹衍显然没打算在这早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里晒晒太阳,而是躲在了阴凉的树下,盘腿坐在席上,正慵懒地煮着一锅香茶。
看着锅中茶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邹衍很是认真地在思考一个问题。
今日是去访友,来一场论战,磨磨嘴皮子呢?还是留在这院中,晒晒太阳,读读书,品品茶呢?
就在邹衍神游物外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弟子慌慌张张的脚步声。
邹衍心中“哎哟”一声,心想看来目前这两个好选择,都得暂时泡汤!
准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来了,否则也不会把那小弟子慌成这样,唉,到底是年纪还小,经不住事儿,如果是师闻启那臭小子还在,可不会如此毛毛躁躁!
果然,那弟子老远就喊道:“师父,师父,田相来访,已经到山脚下了!”
山脚下?
邹衍看了一眼好不容易跑到自己面前的弟子,只见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胖脸跑得通红,鞋上蹭满了泥土,一准是从山脚下跑上来的!
唉,孺子不可教也,田相是行伍出身,千里奔袭若等闲,脚程可不会慢,你这跑上来的,也不见得会比人家走上来快一两步!
邹衍摇了摇头,也懒得去点醒这个资质平庸的弟子,整了整衣衫,便缓缓站了起来,准备去迎接田单。
那弟子见状,连忙去搀扶自己的师父,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宽厚的声音:
“上大夫别来无恙?本相要来叨扰了!”
那弟子吃了一惊,忙不迭地低下头、矮下身,紧张地退到邹衍身后,不敢打扰自己的师父同田单说话,正愣神间,自己的师父,却已经招呼了田单,进了主屋中。
房门合上,随田单一同前来的刘中石、刘中夏两兄弟,一左一右、寸步不离地守在了房门外。
那弟子见状,心中有些害怕这两名看起来矮壮强悍、凶神恶煞的保镖,但还是战战兢兢地从这两名铁塔一般的壮汉中间,小心翼翼地侧身滑进了屋中,替邹衍和田单,上了茶,方才退出房中,候在门外。
房中,田单放下茶杯,沉声道:“上大夫,本相来此,是有一事相询,希望上大夫能替本相解惑!”
邹衍伸出两根手指,捋了捋长须,看了一眼状似镇定,眉眼间却隐有焦虑之色的田单,笑道:“田相乃齐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老夫岂敢怠慢?田相但请吩咐,老夫洗耳恭听!”
田单微一颔首,毫不浪费时间,单刀直入,直接进入主题道:“本相想请上大夫,帮本相测算一下,我齐国……究竟还剩多少年的国运?”
田单原是不信这些方士之言的,但不知为何,听了陆云舟的一番话之后,心神不定的他,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邹衍这里,来请教齐国往后的国运了。
邹衍的脸上,出现了意外之色,捻须沉吟片刻,却是不答反问:“这……老夫可否多嘴问一句,这个问题,是田相自己想到才问的,还是有人影响了你,你才会想到来问?”
田单的脸上,隐隐闪过了不耐烦的神色,但考虑到测算之事,他也不了解,便对邹衍这行家坦言道:“没错,的确是有一个人影响了本相的想法!”
邹衍“哦”了一声,不自觉地心中便闪过了陆云舟的身影,以及那枚神秘莫测的天外来物小玉船,眼中不由得出现了一丝深意。
“田相可否告知老夫,此人是谁?”
田单将面色一沉,这次却没有再予以配合,盖因陆云舟眼下已是他最重视之人,为了齐国,他不容许陆云舟出现任何意外闪失!
田单将脸拉了下来,沉声道:“上大夫不必理会是何人,只需告知本相测算的结果便可!”
邹衍也不生气,其实田单不说,他也知道,此刻能够扰乱天机的人,当世除了齐雨,也再无他人了。
邹衍捋须而笑道:“田相不必焦虑,关于此事,老夫此前早有测算,已有现成的结果,就看田相想不想知道了!”
田单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紧张之色,但还是按捺住激动和紧张,迅速地镇定下来,沉声道:“上大夫请明示!”
邹衍微笑着地伸出了三根手指,也不吊田单的胃口,干脆地回答道:“三十五年,齐国的国运,仅剩最后三十五年!”
田单猛地一怔,脸色蓦然一白,随即变得铁青!放在案几下的手掌,骤然间攥紧成拳,他不敢置信地死死瞪着邹衍,冷汗终于从额角涔涔溢出。
陆云舟的话,只是让田单心有忧惧,担心将来的某一天,秦国也许当真能够做到一一攻克各国,统一天下,但他没想到,这件可怕的事情,会来的如此之快!
留给所有齐国人的时间,当真就只剩下最后的区区三十五年了吗?
齐国位于整个天下的最东边,距离秦国最远,都将在三十五年之后灭亡,那么其他的国家,岂不是会灭亡地更早?
也许当真会如齐雨所言,十年过后,秦国带来的可怕噩梦,就将要笼罩在整片华夏大地上了!
在短短二十五年的时间内,诸侯一一沦亡,天下一片哀嚎,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山东六国相继被驱赶下历史的舞台!
陆云舟是凭分析得出的,田单听完后,还难免会心存侥幸,觉得陆云舟也许是忧虑过甚了,世事未必就一定会如他推测的那般发展。但他没有想到,这件耸人听闻事情,竟当真会在邹衍这里,得到验证!
邹衍是凭借测算而得的,却与陆云舟分析的结果,不谋而合!
天下岂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难道天意当真已经注定?
秦国统一天下之大势,当真已经到了不可违逆,不可更改的地步了?
邹衍神秘地笑了笑,眼中颇有深意。
“田相莫要焦虑,这并非已经成为了定数。”
听闻此言,田单的眼中猛地爆发出一团精芒,死死盯着邹衍,追问道:“上大夫此言何意?”
邹衍高深莫测地笑了,风淡云清地道:“这天下的运势,最终能否做出改变,要看一个人!”
“何人?”田单立即追问。
“就是那个深深地影响了你,让你迫不及待地向老夫提出问题的那个人!”
“什么?”
田单猛地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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