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无眠。
陈府里的这些主子们,当晚都没那些下人睡得舒服。
想必那一晚上,也是陈舍一生中最漫长的一晚,比遇到强敌还要让他心慌。
第二日,管家开门,陈舍见到了坐在门口台阶上的杨鼎。
杨鼎起身回礼,陈舍问昨晚陪同杨鼎守夜的两个亲信:“昨夜可有人干扰?”
“未曾。”
陈舍点了点头,很是满意,也不看杨鼎,径直走向那木箱。
木箱内大小数十封信,形式不一,其中最惹眼的,莫过于陈舍一眼看见的血书。
这自古血书,那都是莫大冤屈!
陈舍也低下头,捋起了袖子,门口并排而立的十二个儿子,一大早额头都在冒汗。
真没想到他们没等到老爷子痴呆掉,反而等来了大刀杨鼎,等来了老爷子重新出山。
陈舍原本面色平静,但是打开那血书后,只看了一会儿,其中‘逼死’两字特别耀眼。
原来东街有家古董店老板,其家里有一英俊女儿,元宵那天参观灯会被陈府老二看上,此女不从,陈府老二老五和老十便直接当街对其女儿进行辱骂,甚至逼其捡地上孩童丢弃的糖葫芦核咽下。
这古董店老板家里有几分财力,因此女儿也是娇生惯养,别的不说,便是挨打挨骂,也从未受过。
一回去,半夜哭闹上调,那老板知道事情时,已经是第二天一早。
整个人,泪眼带血,面色发白。
这老板后来多方打听,才知晓了其女儿当晚的冤屈。
这老板便去县衙报官,哪知却无人作证,官府依旧简单斟查,只判得自尽了事。
这老板含泪控诉,又无结果,与陈府三少对驳公堂,却势单力薄,无力回天。
案子了结当晚,该老板家里又无故射进一只暗箭,暗箭上尽是威胁之词,让这老板不要再闹事,否则不止他的店铺开不下去,就连他家那个痴呆儿,也性命难保。
这老板心里苦,却也只能选择咽下这口气,他知道不是不报,时日未到,今天,终于是等到了机会。
陈舍看完时,已是满头大汗,木箱内其他信封,他已无力再看。
陈舍转过身来,一把将这血书扔到了老二跟前,老二身子一颤,有要躲的意思。
陈舍一手指着老二怒斥道:”畜生!猪狗不如!“
老爷子这一怒,如同天震,这陈府,还是他说了算。
这下子,没人敢再说话了。
杨鼎也走了上前,随手拿起一封,便读了出来:“状告陈府六爷十一爷,虐杀耕牛一头。”
陈舍脸色十分难看,眯起眼睛,这一张张,都是关乎性命。
他起初做好的最坏打算无非是自己的这些儿子嚣张了些,哪曾想,都是这些要下地狱的勾当!
陈舍心气开始不顺,杨鼎淡淡道:“老英雄,如何处置,还请您公道一些。”
陈舍嘴角抽动,欲言又止,别说是杨鼎嫉恶如仇,便是他自己,也已经心灰意冷,这些儿子年纪轻轻,已经如同魔鬼一般。
陈舍步履颤抖上了台阶,来到了这十二个儿子面前,无人敢出一言。
由左往右,陈舍每人来了一巴掌,个个脸蛋扑红。
陈舍边打边问:“是不是你们做的?是不是你们做的?你们的手上,还有多少命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们是不怕报应吗?”
一字一句,都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失望与诛伐。
没人回答,个个都低着头,已经默认。
杨鼎道:“陈老英雄,事已至此,需还街坊邻居们一个公道!”
陈舍背对着杨鼎,闭起了眼睛,且不说这事是他陈府有错在先,便是因为杨鼎,自己也不得不做出一个交代,要不然杨鼎传出去,自己经营多年的口碑,多年的名誉,都将毁于一旦,陈舍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这些儿子在他面前从未让他失望过,个个拳法了得,却成不了大侠,都成了地痞流氓,这是何等的讽刺!
“你想怎么一个公道?”陈舍言语虚弱,已经有些疲惫。
杨鼎不卑不亢道:”不是杨某要公道,是街坊邻居们要公道。“
陈舍道:”也罢,我会拿出库银,吩咐管家这几条街的商铺住宅都送百两银子作为弥补,不够的话,可抵押我家在京都的两个钱庄。另外,劳烦杨英雄细细查明这些冤屈属实,我自当带着几个不孝子上门赔罪。“
陈舍说得,有些有气无力,杨鼎却依依不饶:”老英雄,我看着这之中有些人命案……“
陈舍缓缓道:"我前三十年无子,这后三十年却是子孙满堂。年轻时找过算命的,说我命里该有此福。若真有杀人案,以命偿命便是,只是如果都是像方才那些信中所言,残害牲畜,间接致人死亡的,我自己教育便是。”
陈舍有些不耐烦,独自进了门。
杨鼎刚想再说,大门却早已闭上。
杨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也就这样了。”
堂堂一代刀侠,快意恩仇惯了,没想到今日虽然有了进展,却如同吃了闭门羹一般。
那一晚上,是杨鼎人生中少有的第三次买醉。
那一夜,杨鼎喝得醉醺醺的。
那一夜,一切都很正常。
第二天,陈府突然挂起了白联,哀乐声响,陈府上下哭作一团。
杨鼎清醒之时,跟前正站着百日那个酒楼老板,其身后,还有一批街坊邻居。
杨鼎迷糊间不知何事,赶忙起身去伏这些要下跪的街坊们:“你们这是……”
“使不得,杨鼎受不起!”还没一会儿,又有人要下跪,杨鼎赶忙又去扶起。
黑脸老板带着哭腔问道:“这位爷,您可是大刀杨鼎,杨大侠?”
杨鼎不明就里:“正是在下。”
“还望杨大侠主持公道,给这四街百姓伸冤,给陈老英雄报仇!”
一时间,所有人纷纷跪地,杨鼎酒醒大半,却是一阵头晕:“你们的公道,自有陈老英雄给你们主持……”杨鼎说到这里,才意识到不对劲,带着疑或问向黑脸老板:“你,你说什么给陈老英雄报仇?”
那黑脸老板抬起头来,满脸怒气:“可恨那陈府十二子,恶贯满盈,谋杀生父,天地不容!可恨我们这等平民百姓,位卑言轻,有心无力,不得除那畜生,还望杨大侠主持公道!”
“还望杨大侠主持公道。“众人齐声,杨鼎似乎听懂了几分,却仍是不信:”这不可能。“
【本章有错误,我要提交】【 推荐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