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到了元春面部表情的急剧变化,冯紫英也能大略揣摩到内心的心态。
想想也的确可悲,这样一个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在这个时代都堪称优秀的女子,却活生生被家族逼进了皇宫这个深似海的黑洞中,关键是青春韶华之时却要面对一个老迈不堪的皇帝,甚至连任何机会都没有获得便被弃之如敝履了,而还要付出一辈子终老于冷宫中的代价。
这种结局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不可承受的悲剧,那么贾元春要奋力一搏,哪怕是冒险,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似乎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冯紫英可以确定的是,贾元春并非完全是为了贾家,内心仍然有她自己的意愿和挣扎,谁愿意在一两年皇帝大行之后就无比寥落地被赶进皇宫中某个旮旯院落里终老一生?
那些上代皇帝逝去却没有子嗣的妃子其最终结果不都是如此么?
尤其是一个年纪轻轻却没有子嗣的妃子更是如此,终日陪伴的可能就是那么三五个阿猫阿狗般的贴身侍从,更没有任何希望和目标,任何人想到这个结局恐怕都会不寒而栗,由此生出奋力一搏的想法吧。
大殿内此时安静得如同死寂一般,下午的阳光在此时已经有些变淡,让殿中光影明灭不定,更增添了几分幽邃感。
二人的呼吸声可闻,元春的呼吸是短促的,冯紫英则是悠长的,相映成趣。
面对元春的失态和绝望,冯紫英却显得悠闲自得,甚至还能轻轻捧起茶盏,用杯盖掀了掀茶沫,轻松自如地抿了一口。
“那吾该如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元春的声音才略显沙哑疲惫的传来:“紫英,你告诉吾,吾当如何?”
眼见得对面这张芙蓉玉靥骤然间变得无比疲倦和憔悴,似乎先前支撑着的鲜润欲滴的生气一下子被抽取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落寞。
一时间冯紫英也忍不住有些怜惜元春了,毕竟只是一个才二十二岁的女孩子,名义上也就比自己大两岁,却要承担起整个家族命运掌舵的责任,这未免显得太过残忍了。
从某一方面来说,她似乎和布喜娅玛拉有些相似,都是要背负起远超过她们自身能力的重任,但是布喜娅玛拉还有叔叔兄长可以依靠,而元春呢?除了一帮猪亲友。
冯紫英深吸了一口气,缓慢而坚定地道:“等,看。”
“等?看?”元春凤目圆睁,从牙缝中挤出,“紫英,这就是你给吾,给贾家未来的建议?”
“我理解大姑娘你的急切心情,但贾家这么些年来的缓慢没落实际上从贾敬跟随义忠亲王就注定了,大姑娘可以想一想,皇上继位之后贾家可曾得到过什么赏赐?没有,相比之下,镇国公牛家、齐国公陈家、修国公侯家起码表面上还走过,但贾家一无所有,……”
冯紫英冷静地道:“历来一个王朝大势都是武勋由盛及衰的递减过程,贾家却又恶了皇上,再加上贾家年轻这一代里又没有能出头的人物,落得眼下这个局面也就不意外了,至于大姑娘你们这一批人进宫,那不过是权宜之计,恐怕现在大姑娘也能明白当初皇上的心思了,但现在皇上恐怕早就觉得意义不大,所以才连敷衍都懒得做了,……”
贾元春贝齿深深咬进唇肉里,几乎要咬出血来。
“现在贾家要想振兴,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但如果用押注心态做事,稍不留意就会让贾家堕入万劫不复。”冯紫英语气越发平和,“这一点大姑娘当要明白。”
“那这等看二字,就要一直持续下去么?”贾元春不甘地道:“这般下去,贾家又有何希望?最终不也一样会轰然倒地,不过是缓了几口气罢了。”
“能缓几口气,那也就意味着还有机会。”冯紫英毫不客气地反驳:“宝玉不是和牛氏女联姻了么?永宁长公主只要安稳一些,哪怕一脚踏空,只要不踩到陷阱里,总能给宝玉一些机会吧?贾环明年便秋闱大比,兴许就能考中举人呢?还有贾兰和贾琮,他们读书情况也不错,大姑娘为何就这么心急呢?”
“贾环是庶出,不能代表嫡支,兰哥儿还早,日后究竟如何谁能说得清楚?至于宝玉,难道就只能把这一切都寄托在牛家身上,如你所说,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永宁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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