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都御史和礼部尚书二人沉默了很久。
张升一脸无语的样子,瞠目结舌,老半天才道:“你怎么看?”
“这算伪诏吗?”马驯想了想,也不敢拿主意。
“这……”张升也是为难地道:“马公,你是左都御史,真伪之事,你来拿捏为好。”
马驯自是不敢轻易的拿捏,却道:“这诏书不是礼部颁发的吗,张公岂有不知,何须我来拿捏。”
“我觉得………还是送内阁,立即请诸公做主吧。”
马驯松了口气,他发现这是一个天坑,现在既然让内阁决策,这……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他忙道:“很好,你我同去,说起来,这也算是喜讯吧。”
………………
内阁里,很安静。
大家都知道,刘公的心情不好。
因而,所有人都蹑手蹑脚的,生怕触了刘公的霉头。
读书人闹得凶,其实是情有可原的。
现下发生的事,太大了。
若是再闹下去,这刘公的声誉急转直下,甚至可能逼迫得刘公请辞致士不可。
不过内阁里,谁都不认为刘公就此会还乡养老去。
当今陛下对刘公甚为信任,这首辅大学士非刘公不可,就算上书请辞,多半陛下也会极力慰留,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人得留下!
可天知道士林那儿,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刘健坐在公房里,他表面上是无事人的模样,可心底深处却也知道自己骑虎难下。
当然,其实声誉还只是其次,是非曲直,后人自会明白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真正担心的,却是自己的儿子。
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好不容易成了才,刘家后继有人,结果……
九死一生啊。
倘若当真出了事,刘健恨不得直接打进方家去。
他就这么揣测不安的看着案头上的奏疏。
外头,却喧闹了起来。
“辽东来了急报,是朝鲜国的。”
一下子,刘健豁然而起,外头细碎的言语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出……出事了?
是刘杰出事了吗?
“接到了奏报,便立即来寻刘公了,刘公可在公房……”
这像是礼部尚书的声音。
刘健的脸色不禁惨然起来,指定着就来找自己,这不就是因为刘杰的事吗?莫非……
他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甚至脚下一阵发虚。
难道……白发人送黑发人?
其实在刘杰之前,刘健还有两个儿子,只可惜,都过早的故去了。
一想到第三个儿子,这唯一留下来的独子极可能也……
泪水便在刘健的眼眶里打转。
要撑住啊。
刘健心里想,自己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可万万不可失态。
这时,已有人进了来,不是张升是谁,除此之外,竟还有左都御史马驯。
二人气喘吁吁的,显然是一路小跑着来的。
他们与刘健目光相对。
片刻的沉默之后,马驯扬了扬手里的奏疏道:“刘公快看。”
刘健早恨不得将这奏疏夺过来了,他深吸一口气,低头看起来。
内乱……
许多的宗室被屠戮……两班贵族与士人死伤惨重。
女医官以及僧侣被羞辱……
成均馆……
这个该死的李隆,简直猪狗不如啊!
可刘健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这样的猪狗不如的疯子,而自己的儿子恰恰又在……
咦?
刘健一愣。
钦使刘杰率士人、两班贵族等,徙至辽东……
这意思是,还……还活着!
而且还带回来了不少朝鲜国的士人以及贵族。
刘健关注着奏报中的用词,他心里顿时明白了,这定是辽东巡抚向自己示好!
这分明是逃命的时候,谁还顾得上保护朝鲜国的士人和贵族,摆明着就是一群人逃亡,这个‘徙’字,分明就是逃嘛。
可是……
接着,便是报喜了。
呼……
一口浊气,终于自刘健的口里喷出来。
痛快啊!
自己的儿子,立功了。
他猛地抬眸,看着马驯和张升。
张升毫不犹豫地道:“恭喜刘公啊,刘公真的有一个好儿子啊,区区一个读书人,不但长途跋涉的赶去朝鲜国宣读了旨意,而且在情急之下还保护了这么多的士人,据说还带回来了十几个朝鲜国的宗室,使他们免受戕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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