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我长大了。虽然不能像大人一样干活,但也能帮助家里做些零碎的活。因为现在已经是农业社,像我这样的半大孩子,还不允许到地里干活,因为没法算工分。但好歹有自留地,我就在自家的自留地里学着做农活。就像爷爷说的,农业社呀,就是好,什么也不用我们操心,什么也不用我们管。只要听队长在窑洞顶上喊上一嗓子,全村人就拿着工具,跟着他去地里干活。干到一定的时间,他说要休息,大家就能休息一会儿;他说回家,大家就拿起工具回家了。顶多在休息中间,顺便刨挖一些柴火,回家的时候扛在肩膀上,在院子里边晒干,一天三顿饭的柴火也就有了。我的几个好朋友,都比我大几岁,像王和平,刘虎平,李三成,他们跟我哥哥是同岁,都已经到地里干活了。这让我很自卑,觉得自己根本不如他们,只能在自家的自留地里学着干农活。虽然气力不行,但在爷爷和父亲的帮助下,慢慢地也学会了从种到收的各种农活,就是到农业社干也没有问题。
后来,队长突然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了一晚上的会,上面来了大干部,向我们传达上级的精神,说共产主义很快就要到我们村里了,要大家赶快行动起来去迎接。迎接的办法就是所有的人都不用做饭了,全部到村里边一块儿吃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放开肚皮吃。家里的锅碗瓢盆也就没用了,全部要上缴到集体的食堂里去。大家觉得非常新奇,不可思议,但领导说话一定是没错的,听上级的,干部的话,一定让我们能过上好日子。
生产队的大院子里就盘好了几个大大的炉子。后边的窑洞里边放满了肉蛋白面小米。中午的时候,大家都纷纷涌到队部大院,每个人都拿着一只大大的饭碗,锅里边炖的是一锅一锅的大杂烩。雪白的白面馍馍,一笼一笼地摆在那里。人们随便舀着一碗一碗的大杂烩,拿着一个一个的大馍馍,圪蹴在院子里大口大口地吃着。人们平时都非常恓惶,连肚子都很难填饱,已经很久没吃到这么好的饭了。
我自己也舀了一碗,连馍馍也没有拿,跟全家人圪蹴在地上,围了一圈,连话也顾不上说,大口大口地吃着香喷喷的大杂烩,把肚子撑得滚滚圆。直到一口也吃不下去了,才走到那个大盆旁边,用盆子里面的水把碗筷洗净,一摇一晃地走回家。
回到家,全家人像过年似地高兴得合不拢嘴,知道我们的好日子真的来了。
过了几天,生产队把全村的壮年劳动力,全部集中到花果山去大炼钢铁。因为炼钢需要木材,一般的村子里都没有木材,只有一些能做饭的柴火。而花果山有着浓密的树林,把树砍伐掉,就能用来炼钢。
哥哥和王和平他们,也都跟着村里的人到花果山炼钢去了,村里全剩下的就是女人和小孩,还有干不动活的老人。同时,把各家各户所有跟铁有关系的东西全拿走了,包括铁锅勺子铁铲,甚至大门上的铁环,箱子上的铁扣铁关,全被撬得拿走了,整整地拉了几平车。
这样家家户户的大门小门和箱子柜子都无法上锁了。好在当时大家都很穷,全村人也没有人去偷东西,所以家里的东西一般也丢不了。
但这种好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食堂里的饭菜,先是猪肉粉条,豆腐这些副食渐渐地也没有了。后来,饭菜也全成了定量的,大人小孩也不一样,刚刚能吃饱;再后来根本就吃不饱,每天喝点菜面糊糊。
我和母亲,不得不提着篮子,到野地里去挖野菜,蒲公英苦菜,捋槐花榆钱钱。每天挖回来,用没有收走的砂锅,搁点儿食盐煮着吃。
地里没有野菜的时候,我们就剥榆树皮,在院子里边晒干,用碨磨成粉,跟野菜掺起来,熬着喝糊糊。
虽然勉强能填饱肚子,但没有什么营养,家里人全瘦成了一根柴。就这样,奶奶和母亲,还要跟着全村人干活去。由于青壮劳力全部炼钢去了,成熟的庄稼收割不回来,玉米摊在地里,大片大片的土豆,由于没人去挖,全被大雪埋住了。到第二年春天全部烂在了地里。
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偷偷地在后半夜,拿着一只小镢头,挖了不少烂土豆,又担心被母亲和奶奶看见,就在东边的那口塌了一半的破窑洞里,用大土块支起砂锅,点起柴火煮着。等火熄灭了,我把土豆捞出来,顾不得烫嘴,就一口一口地大口吃了几个。
不一会儿,肚子里咕咕咕的发出了叫声,鼓胀鼓胀的。我以为是吃饱了,但是很快,就上吐下泻,我赶紧跑到茅房里,又拉又吐,好像要把肠子也吐出来了。母亲听到响声,大声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拉完以后从厕所里走出来。她问我怎么了?我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她看了一眼破窑洞里的砂锅,什么都明白了说,你是不是吃了烂土豆?
我点了点头。
那可是有毒的,她说,根本不敢吃的,你是不想活了吗?要能吃,那几十亩地的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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