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两个造反组织被保皇派赶走以后,全县的工作基本稳定了,社会也看不出有什么混乱,大家几乎就跟以前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公社和大队甚至决定要把造反夺权的杨明成赶下台,重新让原来的队长胡明生上台。甚至要准备把杨明成送到群众专政指挥部,让他享受享受被专政的厉害。
然而,这种平静没过多久,被打散的造反派集中在市总部。他们现在才知道,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他们自己内讧,却成就了保皇派。他们共同的敌人,不是他们两派,而是三八保皇派!
在市总部的支持下,两派举行了大联合,悄悄返回县里。他们吸收了过去没有枪杆子的教训,知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是多么伟大的真理。采用了毛主席的伟大军事决策,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他们每个公社派了一组人马,缴了民兵的枪支,把各公社的电话机抢走,让他们无法报告总部。武装起来的造反派连夜赶进城里,把三八派的革命委员会大小领导全部抓起来。并且命令革委会主任下令让各厂矿学校的民兵连长来县里开紧急会议。等这些武装力量到来,他们便把他们一网打尽,两只造反派联合起来,重新夺取了政权。
但全县的形势对他们非常不利,所谓的不利就是不能造反了,不知道还能造谁的反:走X派被打倒了,地富反坏早就斗垮斗臭了,寺庙文物也全破坏完了。他们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他们中间的联络员,从京城和省城带回来的消息是,现在的造反派要更进一步,更上一个台阶儿,就是要挖反动分子家的祖坟。因为他们很多人在解放前早就逃跑了。我们斗垮斗臭的只是没有跑掉的人。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虽然他们很多人都跑到了台湾,香港和海外,但他们的祖宗还在,祖坟还在。只要挖掉他们的祖坟,比把他们自己斗垮斗臭还要厉害。还要让他们痛心疾首,苦不堪言!
所以,重新掌权了的造反派,要求查找反动分子家的祖坟,挖掉祖坟,飞骨扬灰,让他们从根子上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参加了6792军造反军团的杨明成,立刻又变得扬眉吐气,不可一世了。他坚决贯彻上级的指示,寻找反动分子的祖坟。当然这不包括现在正在被批斗的地富反坏右分子。因为他们几乎隔三岔五就要被拉出去批斗一番,没有必要再动他们的祖坟了。要挖的祖坟就是人现在不在中国,逃到海外的那些反动分子。各公社,各大队和各村,都要逐一排查,上报新的县革命委员会。
但我们是山区小县,在旧社会能当上反动分子的人并不多。因为那是要读书的。我们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县,大多数人没有读下书,当然也当不成官,更当不成大官。能够得上这类人的,可谓是风毛麟角。只要能成就一番事业,成了大才子,就会闻名遐迩,最著名的有三家,几乎是人人皆知。
在民国时期,有三个著名的才子,他们都通过读书考试,当上了国民党的高官。除了一家是财主子弟外,另外两家都是寒门子弟,完全靠刻苦读书,成了才:一个是省高院的院长,一个是省财政厅厅长,一个是国民革命军十八军团的政治部主任。可见土老帽阎锡山还是很重视人才的。但人家财主家确实是眼光远大:当高院院长的儿子,看到国民党摇摇欲坠,岌岌可危,他就让他的儿女们,全部参加了解放军。因为他的孩子文化程度高,成为解放军的高官。在国民党政权灭亡以后,人家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孩子,没有受到任何冲击。后来还成为新政权省政府的参议。而政治部主任,因为他是文官,也没有参加什么大战。再加上他的职位也不高,只是一个少将,家乡观念也很强,并没有逃走。解放以后成为管制分子,经常参加劳动改造。而财政厅厅长,跟阎锡山关系非常好,就跟着跑到台湾了。他的儿女们到了英国和美国,也都很优秀。但很不幸的是,他家的祖坟就在我们村,完全符合挖祖坟的条件。因为他们在国内地没有人了,只有祖坟。
接到任务以后,杨明成组织基干民兵,让大家去挖祖坟。但没有人答应他。因为这是在乡下,在村里,不是在城里,在工厂。参加红卫兵的年轻人,他们的一切都要听大人的,听父母的安排。一般的活动还可以,但太出格的绝对不允许。特别是这种挖祖坟缺德冒烟的事情,千百年来,除了土匪恶棍,没有谁会做的。因为他会受到报应的。在别人家的坟地上拔苗草都是忌讳的。所以,无论杨明成如何威逼利诱,没有人响应他。更为重要的是,虽然人家跑了,但人家还是大家族,虽然不在村里,但城里还是有人家家族的人的。而那些人也都不是一般人。谁要挖了人家的祖坟,恐怕将来会遭报复的。神灵会报应,活人会报复,这两样加起来,他的动员根本没有意义。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如果这是好事情,他作为造反起家的生产队长,为什么不自己去干?这不是一个立功显摆的好机会嘛!其实他自己比谁都清楚,只不过想把别人当枪使,让别人给自己当炮灰罢了。谁也不傻。可任务要是完成不了,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杨明成就去威胁大队主任吴兆成和大队支书刘明柱,他扬言,如果他们不协助他完成任务,就把他们交到总指挥部。不但要夺了他们的权,还要当做漏网走X派抓起来批斗。
主任和支书知道他们在这样的运动中,没有像胡明生一样丢掉乌纱帽,已经是大幸了。现在再不立功赎罪,别看杨明成是队长,但他现在的势力要比大队主任和支书都要大得多。他们根本惹不起他。但他们也没辙,动员谁也没办法。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子弟他们动员不起来。总不能让地富农反坏分子去做这样的革命行动吧?他们大概同时都想到了我,我这个老游击队员,运动干将。因为我是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子弟,又不是地富,反革命分子,只能算是坏分子。但也不是政治上的坏分子,只是有点小偷小摸,差不多符合他们的条件:这样的人是属于可以教育好的人。正好可以让我积极表现,戴罪立功,成为一个真正的革命者。
一天晚上,刚吃过晚饭,三位大人物同时光临我家。这让我们非常意外。父母客气地把他们让得坐在炕上,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支书刘明柱首先说话。他对我这近几年的表现赞不绝口。说我服从组织安排,比如拆除寺庙,砍倒神树,冬天光着脊梁刨冻土。原来的一些毛病好像也改正了,再没有给他们增添麻烦。
主任吴兆成也说,你的确表现不错,每次任务都能保质保量地完成,以后要想办法让你当模范的。
杨明成说,我们生产队对你也不坏。虽然你干了大家不愿意干的事情,但在工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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