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思本正想要再跟上去,许静嘉的话却让小思生生止住了脚步。
隔着耳机,傅良涛听着许静嘉清透的声音传来,脚下也是一顿。傅良涛自然知道许静嘉是让小思别再跟着她的意思。傅良涛回想起这几次接近许静嘉的片段,却没有想到许静嘉是什么时候识破他们的行动的。
这个时候,赶在礼仪结束前离开的傅良涛还没有走远。傅良涛遂把心一横,回身往许静嘉所走的方向走去。既然许静嘉自己也将话说开了,他也没有什么再需要遮掩的,他何不将许静嘉的话当成另一种意义上的邀请?
傅良涛堵住许静嘉脚步的时候,许静嘉离附近的另一个地铁站──石硖尾地铁站还有一段距离,身在石硖尾街市的外面。许静嘉走路时一直垂眸看着地面,直到去路被挡,抬眼才注意到来人是傅良涛。许静嘉显然没有料到她的一句话成功赶走了小思,却是将傅良涛引了过来。
傅良涛堵住许静嘉的地方离会堂不远,礼仪散后,附近还有零零星星几张熟悉的面孔,似乎有那么一两张还注意着这边的情况。
与此同时,云层沉默了几天,终于耐不住那张狂的闷热,畅快淋漓地下起雨来,就似是压抑多时的渲泄,也似有為二人的對話護航之意。
许静嘉清亮的眸子看向傅良涛,没有言语,连招呼也没有跟傅良涛打一声。
傅良涛回看着许静嘉,一鼓作气地赶到许静嘉跟前,面对着像个没事人一样的许静嘉,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该要怎样开口。
幸而,傅良涛和许静嘉身处的地方刚好有檐蓬,两人才没有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杀得措手不及。只见许静嘉从背包中掏出了伞打开,若无其事地绕过了傅良涛,就要继续往前走去。
傅良涛转身看着许静嘉的背影,不愠不火地说道:「李秉德去世的时候,他和他的妻子才结婚刚满一年。他们两人本来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各种各样的展望,但是这些展望都因为李秉德的离开而成为了奢望……
周穆清和你同岁,在她死前被人诬陷得一文不值,身边所有的人都轻视她,并以此刺伤她,她母亲对她的家暴也因为这样而越加严重……
他们两人原来在职场里如鱼得水……」
傅良涛的声音既轻且淡,却自有一种穿透力,穿过了滂沱大雨的喧嚷,直让许静嘉停下了脚步。
只见许静嘉重又转过身来,直视着傅良涛,首次看进了傅良涛的眼里,却没有说话,伞下的一双眼睛光亮全无。
傅良涛复又说道:「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女人犯了人们认为可耻的罪,被绑到人前受审,所有的人都认为应该以石头掷死她。有一个人因为这个问题不停地受到众人的迫问,那个人于是说:『你们当中谁自问无罪,就先向她投石吧!』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无从反驳,连原来拿起了石头的人都将石头放下,一个一个地溜走。
待所有的人都走了之后,那人对女人说:『我也不定你的罪。回去吧,以后不要再犯罪了。』」
傅良涛知道许静嘉一定会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傅良涛想要向许静嘉说的是,无论对方做了甚么,你都没有资格凭一己之私,判他们死罪,将他们往死路上引。同时,他也藉着这个故事告诫许静嘉,不要再犯罪。
从许静嘉的绘本中,傅良涛能够感受到许静嘉有过的挣扎。如果还存在其他的受害人,傅良涛希望许静嘉能记起自己有过的挣扎,及时收手。
听罢,许静嘉却仍旧只淡淡地看着傅良涛,不发一言。
解释吧!为何不解释?还是,许静嘉真的就让他说中了心事?回想起许静嘉在礼仪中或敬或虔的模样,傅良涛觉得,或许那些时候许静嘉是真心的。
因为许静嘉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所以她才每一次都在诚心地忏悔。
直至许久以后,傅良涛才听许静嘉说道:「傅sir,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傅良涛的眼睛眯了眯,不认为许静嘉是真的听不懂他话中所指,便说:「许静嘉,你画的那些绘本我都已经看过。」看着许静嘉依旧没有反应,遂又接着说道:「我知道在你身上都发生了……」
「傅sir,那些绘本只是我所创作的故事,你不需要太过认真。」许静嘉突然出声截住了傅良涛的话。
傅良涛只觉得许静嘉的反应有点不同寻常,不过也总比没有反应为好,便又继续说:「我知道你明白我要说的是什么。如果故事不是真的话,你说,这教会里有关你的各种传闻又是从那里来的?有人说你对神父有非份之想、有人说你不工作,也有人说来这里是为了攀关系拿实惠?
你说,这些传闻都是从那里来的?」
这一次,许静嘉倒是回答得很快:「傅sir,你真是说笑了。这里的人在参与礼仪时看似互不相干,但是其实就像是围村里居民的一样,私下里都熟悉得很。一个生人走进来,谁能不把视线放他身上?注意多了,难免有些传闻。就像今天,傅sir你这样堵着我,待会他们的干啥啦群组,便又会充斥着你和我之间的传闻。
所以说,你所说的那些传闻,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许静嘉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冷冷清清的。
傅良涛却不知道为什么,却从中听出了丝丝嘲讽的意味来。看着许静嘉的侧脸,傅良涛越发地觉得许静嘉是想要将事情淡化。
傅良涛第一次觉得,原来许静嘉也有伶牙俐齿的时候。寻常与许静嘉接触时,许静嘉的反应总是冷冷淡淡的,使得傅良涛倒是忘了在第一次查访时,许静嘉也曾令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正要再说,傅良涛便又许静嘉幽幽地说道:「爱和恨使你的眼睛蒙上色彩,那么你便无法很清楚地看。」
隨着話音在雨中飄散,許靜嘉便没有再理会傅良涛,迳自继续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徒留傅良涛一人被困在雨中。
这一次,对于许静嘉意味不明的话,听不懂的却是傅良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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