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冷笑道:「原本是想给你一道机缘,结果你是个不识相的,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刘景浊赶忙抛下手中马槊,斩钉截铁道:「在下学拳自瘦篙洲,师承没眼看,但拳头有几分,前辈只要不杀我,此后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神情那叫一个诚恳,可能连刘景浊他自个儿都没有发现,他还有这搭台唱戏的天赋。
女子微微眯眼,「瘦篙洲人氏?瘦篙洲何地?你姓甚名谁?
刘景浊赶忙答道:「瘦篙洲稚子江滩踌躇台人氏,姓刘名见秋,学艺自稚子江上一艘货船,隶属于金萍渡口。」
这都是当年去过的地方,琅琅上口,决计没有虚的。
女子挥挥手,一艘飞舟凭空出现,她一步跃上飞舟,这才轻声道:「九洲各有一处斩龙之地,乃是当年治理九泽水患,斩杀天下蛟龙之时遗落,你知不知道?」
说话时招呼刘景浊上船,年轻人赶忙捡起马槊,先喝了一口酒压压惊,随后纵身一跃跳上渡船。
「我是属于那种没有师徒名分,偷师学艺的,六十岁前都在船上,一条稚子江东西走遍了,去过那处斩龙台。教我拳法的老拳师曾说,古时治水,若不是起了九座斩龙台,上古九泽早就一发不可收拾,人间怕也早已荡然无存。」
所谓拳师,其实刘景浊是在说迟暮峰那位教习自己拳法的老人家,并无师徒之实,老人却将刘景浊当做唯一一个弟子。
后来刘景浊才知道,青椋山一战,老人家死的最早。
由始至终,刘景浊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只是一直称作梁爷爷。
女子淡然一笑,「教你拳的老拳师,与你说的也只是稚子江两岸传说罢了。」
刘景浊连声应和,这会儿哪儿还有方才那股子傲气凌人?就差点头哈腰,蹲在那女子身旁了。
不过那女子也乐得如此,挥手驱动飞舟,淡然说道:「我姓甚名谁你不用管,你只需知晓,但凡跟着我,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你表现的好,我倒是可以引荐你去往一处一流宗门担任供奉。」
刘景浊心说我信你才怪,不过还是抬起头,轻声道:「能给多少钱?」
女子冷哼一声,刘景浊赶忙闭嘴,再不言语。
百岁上下的神游境界,是个天才,我倒要瞧一瞧,你把我带哪儿去。
倒不是刘景浊恶意揣摩,只是这等好事儿,哪儿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十万大山当中鬼修极多,修行武道之人,那可是鬼修的好吃食。若非刘景浊表现出的武夫身份,这女子会如此好心?
先前骄横一巴掌,其实刘景浊心中有些愧疚,到时若是能帮忙就帮点儿忙吧。尽管知道此人不怀好意,人世间不怀好意的人多了,总不能人家只有坏心思,还没做坏事儿,就一并打发了吧。
刘景浊有些走神,下意识灌了一口酒。
他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总之他自己心中是住着一位东拼西凑而来的完人。如龙丘阔的勇猛,陈桨的果决、以及徐老山主的一身侠气。刘景浊甚至都会去学姚放牛的跟赵长生的心大,又想学姚小凤之流的心思细腻。
总而言之,只要他觉得好的,都想学。
年深日久,无数人的好处堆积叠加,在刘景浊心中拼凑成了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刘景浊总是无意识的朝着那个完美之人靠近。
可有些事儿注定是学不来的。
如张五味身上那种纯善,他无论如何都是学不来的。
正因为如此,有些事他做的就有些四不像了。
那会儿的一巴掌,是想学人家的果敢,结果自己一用,就成了无理了。
飞舟离地不高,十万大山边缘五百里,人极多的,时不时就能瞧见有人御风而过,或是飞舟疾速来回。
走进一千里之后,人才会慢慢变少。
往前五百里左右,女子突然控制飞舟落地,刘景浊也不敢问,只好一步跳下飞舟,挤出个笑脸,笑着说道:「前辈,是要取什么东西吗?在哪儿?我去啊!」
女子丝毫不掩饰脸上嫌弃神色,冷笑着说道:「之前的那种桀骜不驯呢?你一个初入归元气武夫,碰见个元婴女子就敢大打出手,哦,换成神游境界,就这般讨好了?」
刘景浊讪笑一声,大大咧咧道:「总得先保命不是,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哪知道那女子冷不丁说了句丝毫不搭边的话。
「这么大岁数了,捯饬的跟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死的,连胡须都刮的如此干净,你会是个正经人?要是放在凡俗,三十岁还不蓄须,那就是憋着祸害小姑娘,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景浊一脸呆滞,哑口无言。
他十七八就一脸胡茬儿了,还是后来遇到龙丘棠溪,人家嫌弃自己邋遢,这才刮了胡子的。
怎么放在她这儿,就成了不正经了?
算了算了,我连你是男是女都不清楚,陪你玩儿玩儿而已,管你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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