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过城之后,也不知为什么,久违翻书,却不愿再去纠结先贤想告诉自己什么,只会字意。
从前想过,从前做不到,现在做得到了。
一场大雪淹没了北上路,群山之中,一人一驴辛苦攀登。
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小山巅峰,下山之时,冷不丁瞧见山下村落炊烟四起,再一瞧,四下有炊烟,道上无人迹。
想必此时村里,大多人家都在老婆孩子热炕头。
某人胡子已经老长了,越来越邋遢。倒不是执拗于不用灵气,只是单纯不想洗脸。
既然不想,那就不洗。
到了村子里,路上才有了脚印。
有些人家自门口到主路,将积雪扫得干干净净。而有些人家门前,积雪有三层,门前脚印多。
孩子们对于大雪司空见惯,堆雪人这种无聊的事情,他们才不会做。大有些孩子取来家中背篓,扫除一片雪撒上谷物,做一个简易陷阱,用以捕捉麻雀。
刘景浊心说以前的中土,有个王朝捉麻雀要被流放的。
见一群麻雀被吸引来,正好在路中间,孩子们尚未拉动绳子,他便牵着毛驴停步,也不着急过去。
小片刻后,有个穿着厚重棉袄的孩子拉动细绳,背篓当即落下,结果却空空如也,几十只麻雀没能捉住一只。
但孩子们也不气馁,跑过去收拾陷阱,重头来过嘛!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曾几何时,自己也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此时空,那就修补竹篮,竹篮作桶再打水。
刘景浊笑了笑,对着孩子们说道:「这样不行,与其这样,倒不如做上一张弓去射麻雀。」
弓?
孩子们齐齐转头,半点儿不怕生:「你会做?」
刘景浊点了点头,「当然了,我小时候都是自己做的,哪里有桃树,砍上几根树枝,很容易就做一个能射十几步的小弓了。」
有小孩说道:「你等着。」
话音刚落便撒丫子跑了出去,不多一会儿,就带着一根拇指粗细的桃木回来。
这孩子真不错,想要什么,动手再说。
刘景浊也不含糊,指挥着一群孩子在村口生了一堆火,以火烤着桃木,用他们的绳子,很快就做出来了一张弓。
之后,他寻来一块儿石头,用刀劈砍出箭头形状,又做出一支箭来,不过这箭并无箭羽。
试了试,的确与小时候一样,还算不错,就是准头不高,想射中得看运气。
直到此时,刘景浊才问了句:「你们想吃麻雀肉?」
孩子们齐齐摇头,方才去取桃木的孩子说道:「就是想捉,捉来干什么我们也不知道,还没想过呢。」
刘景浊又是一愣,忽然间想到,一路至此已经年近五十,好像从三十年前起,就不再是因为想干什么而干什么,更多是为得到什么结果而去做这件事,做完之后没得到想要的,就会失望。
反观眼前孩童,所做之事并无他求,就是想做而已。
邋遢青年笑了笑,将弓递给孩子,转身走去牵着毛驴,继续北上。
好像在不知不觉之中,找回了人间处处有吾师的感觉。
他甚至都没发觉,不知不觉中,他的步子轻松了不少,就连毛驴都不觉得他重了。
又过一山,天色已晚。
本以为又是一个林中夜晚,不曾想,林深处有一小庙,烛光微弱。
换做从前,刘景浊是不会走进佛门庙宇的,但这次他牵着毛驴,径直去往庙门,并抬手敲门。
无他,想去便去。
掉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开门之人,是个干瘦和尚。
还没等刘景浊开口,和尚便说道:「施主请进。」
刘景浊还是略微迟疑,问道:「我杀孽太多,恐冲撞佛祖。」
和尚点了点头,扭头冲着院内喊道:「我佛让让。」
回过头来,和尚对着刘景浊说道:「现在能进了。」
刘景浊哑然失笑,对着老和尚一抱拳,微笑道:「多谢大师。」
进门之后,刘景浊就问了句极其无理的话:「大师吃肉吗?」
和尚却不恼,只笑道:「牛羊入口可以是素食,野草咀嚼也能尝出肉味,分时候。」.z.
好家伙!刘景浊又一抱拳,由衷一句:「高僧!」
结果和尚只是微微一笑,摇头道:「施主觉得高,是因为施主蹲着,站起来就不高了。万丈法相,不也是脚拄地头顶天。」
几乎话就给刘景浊整服了。
他问了句:「大师喝酒不?」
和尚走去屋内,取出来了一只碗,微笑道:「正好渴了。」
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坐下,和尚碗中喝酒,青年酒葫芦喝酒。
几碗酒下去,早不是一只酒葫芦装得下,和尚见着了也不诧异,但刘景浊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这的确就是个七十余岁的凡俗僧人而已。
老和尚主动问道:「施主在找什么?」
刘景浊笑着点头:「大师慧眼,我在找我。」
和尚摇头一笑,自己拿起刘景浊的酒葫芦,把酒碗填满,随后放下酒葫芦,将碗推到刘景浊面前。
「施主低头。」
刘景浊缓缓低头,久未见我,忽然愣住。
青年笑道:「年近五十,头一次须长至此。」
老和尚笑问道:「可是施主?」
刘景浊又灌一口酒,轻声道:「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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