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文扬正在跟中云缠绵悱恻时,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依依不舍地放开怀里的美人,掏出手机来一瞧,居然是母亲打来的电话。
“喂!妈,找我有事?”手机里传来李玉芬焦急的声音:“扬扬,我们车间的丁技术员你还记得吗?”
“丁技术员?”耿文扬脑海里闪过一个戴着眼镜不爱说话的年轻人形象:“啊,记得呀!他不是帮你往家里送过厂里发的东西吗?”
“对!就是他!”李玉芬道:“刚才他找我来,说了个事我觉得该告诉你一下。”
“哦?”耿文扬奇怪道:“妈,什么事啊?”李玉芬道:“小丁说,郑厂长为了节省成本,让下面把污水处理站关了,偷着把废水直接排到下水管道里去。”
“啥?”耿文扬闻言大吃一惊道:“老郑胆子也太大了,这怎么能行呢?一旦被环保局逮住,是要罚款的。”
“是啊!”李玉芬道:“小丁也是担心被环保局的人给查住,所以才跟我说,想让你过问一下。”
“我知道了,妈!”耿文扬道:“我这就给郑群英打电话。”
“你可千万别说是小丁说的。”李玉芬叮嘱道:“要不然小丁以后就在厂里待不下去了,老郑绝对会整死他的。”耿文扬直笑道:“妈,我有那么傻吗?你放心吧!”扣上手机后,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丁技术员全名叫丁树青,1988年毕业于滨海省轻工学院应用化学专业,是日化厂当年为数不多的正规全日制本科学历的大学生之一。
丁树青参加工作后从见习工人干起,先后担任了车间技术员、化验室副主任、厂技术科副科长等职务,在厂里面属于靠本事吃饭的工程技术人员。
由于出身于正规院校,因此丁树青的治厂理念跟工人出身的郑群英郎亦齐等人截然不同,主张利用技术革新来提高生产效率降低生产成本。
再加上他很有几分书生意气,说话做事都有些冲,因此跟厂领导们有些不大对付,属于被领导边缘化的刺头。
丁树青向来以说话直爽而闻名,因此今晚上他说的事大概率会是真的。
看来郑群英为了降低生产成本,不惜铤而走险关掉了污水处理设施,从而节省下了一笔不菲的处理费用。
耿文扬忽然灵光一闪:“我记得今早上智云英说我手下太拉胯会拖后腿,莫非指的就是这件事?”如果连智云英都知道日化公司关停了污水处理设施,那么这件事绝对会传到环保系统耳朵里,人家马上就会到厂里来进行查实。
想到此,耿文扬赶紧拿起手机来打算给郑群英打个电话,强硬要求他重新启用污水处理设施。
但正在他准备拨号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竟然是郑群英给他打来了电话。
耿文扬赶忙接起来道:“喂!”
“耿总,我是郑群英!”手机里传来郑群英慌张的声音道:“环保局刚刚来人给咱们厂下达了停产整改通知,我们怎么办呢?”耿文扬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巨响。
不消问,肯定是郑群英自作主张干的好事被人家给查到了,所以才下达了停产整改通知。
他沉住气道:“环保局为什么给咱们下停产整改通知?”
“这……这个……?”郑群英支支吾吾地不愿正面回答。耿文扬厉声断喝道:“郑群英,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还不说实话?你准备瞒我瞒到什么时候?”郑群英吓得一哆嗦,依然抱有侥幸心理道:“是……是污水处理站出了点故障,没想到恰巧环保局来查外排污水,结果就给查到了。”
“你还在说谎!”耿文扬万分失望道:“你就不能实话实说吗?”
“我……?”
“郑群英,你太让我失望了!”耿文扬怒道:“人家都查到门上了你还遮遮掩掩,非得让我替你揭开盖子吗?”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郑群英只能是硬着头皮犟到底全盘否认污水外排事件跟他有关。
反正企业内外都是他的天下,耿文扬即便想处罚他也找不到充足的证据。
“耿总,您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郑群英有恃无恐道:“我勤勤恳恳为公司卖力,怎么就遮遮掩掩了?您又要给我揭开什么盖子?”听到他居然矢口否认外排污水事件跟他有关,耿文扬忍不住乐道:“好!郑群英,你想跟我打擂台是吧?那你真是搞错了自己的位置。这是老子的企业,老子让你干你才能干,老子不让你干就给我一边呆着去!”
“我……”郑群英正待杠上两句,忽然意识到耿文扬所说没错。这是人家自己的企业,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股份在人家手里,完全有权利免掉自己的职务另选他人来干。
耿文扬毫不客气地挂断了他的电话,接着打给了郎亦齐道:“郎亦齐,郑群英私自停掉污水处理设施,给企业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暂时停止他的总经理职务,等着事件调查清楚后再给予正式处分。现在由你来接替他的职务。”郑群英给耿文扬打电话时,郎亦齐就站在他的身旁。
此刻忽然接到了耿文扬的电话,并且提拔他为公司一把手,郎亦齐不禁有些犹豫。
郑群英在旁边听到耿文扬给郎亦齐打来了电话,心里登时揪了起来。他只盼着郎亦齐能看在以往同事的份上拉自己一把,能跟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上跟耿文扬做对峙。
那样的话,自己的职位尚有保住的一线希望。
“老郎……”他眼巴巴望着郎亦齐道:“咱们是老伙计了,关键时刻你可得帮我一把。”本来郎亦齐还在犹豫下不了决心,但听到郑群英的话登时心如明镜:“我要是不听耿文扬的安排还帮着郑群英说话,十之八九也会被免掉职务。别说我们俩的股份已经卖给了他,即便没有卖给人家也得靠边站了。”就在这一瞬间他立刻做出了选择:“好的,耿总!我马上安排职工维护好厂里的设备和秩序,积极配合环保部门落实整改措施,争取早日通过验收重新生产。”耿文扬见他是个识时务的妙人,于是接着道:“你通知丁树青,让他来干负责生产的副总经理,主要抓污水处理设施的整改事项。”
“丁树青?”郎亦齐微微有些愕然,但随即答应道:“好的,我立刻通知他!”通完电话后,他放下手机扭头对郑群英道:“老郑,我还指望着这份工资供我闺女读大学呢。对不起!”郑群英这才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登时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掩面沮丧道:“我也是为了降低生产成本,也是为了厂子啊!”郎亦齐见他事到如今仍然执迷不悟,不得不好心提醒道:“老郑,耿总暂时停你的职不是因为你犯了错,而是因为你瞒着他私下里搞小动作。对于上位者来说,属下的忠诚是第一要位的,你明白吗?”郑群英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在公司里当一把手当习惯了,仍然像以前对付一轻局那样采取欺上瞒下的手段,只不过这次却结结实实栽了一个大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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