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这么多时日,杜凤句也摸出长定殿下的性子了。
殿下就喜欢逗着他玩,想见他羞涩慌乱的样子。
他想,要么是他和以后相处的情状是这样的,殿下想看到熟悉的他,要么就是完全不一样,这种截然不同让殿下觉得新奇。
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了将来他和殿下的熟悉。
他放下酒杯,冷不防问道:「殿下,现在的我,和以后的我很不一样吗?」
郑吉愣了一下,看着对方清清亮亮的眼眸,心弦不由得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前世她和凤句初次相见,是在数年之后,是在诏狱之中。
那个时候的凤句,性格沉稳,行事冷静,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更别说有羞涩无措的表现了。
后来他待她越来越亲和温柔,和现在还是不一样的。
但对她来说,不管是任何时候不管是怎样的凤句,都是最重要的人。
见到她没有回答,杜凤句便笑了,道:「殿下,这也不能说吗?」
每次问及将来之事,殿下都是沉默,无非是不想说或者不能说。
殿下总会不自觉向他亲近,断没有什么不想说之由,肯定是不能说,无法说出口。
也是,殿下既然能从以后回来,如此逆天之事,肯定会有限制,不然就彻底乱了。
这更像是殿下做了一场梦,知道了以后一些事,但这些事情只是一个提醒,却不一定都会发生。
殿下不是妖孽,不可能控制一切,太子之事不就是如此吗?
未知固然令人恐惧,但知道得太多,也会令人心生沉滞。
他再次笑了一下,手指轻点了点郑吉杯子前面,揶揄道:「殿下,您不是说自罚三杯吗?这一杯都还没有喝,是要赖账吗?」
郑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鼓动得越发厉害,随即也大笑起来:「答应了凤句的,本殿怎么敢赖账?」
说罢,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还自己动手连斟了两杯,同样一口气喝完。
最后,还把酒杯倒过来,微笑着说道:「这可不赖账了吧?」
「嗯,并不。」杜凤句颔首道,目光扫了一下装满琼香露的酒壶。
琼香露虽然香甜,但度数并不低,殿下三杯连喝下去,面不改色,就像喝了三杯水那样。
可见酒量之好。
那么……
上一次在簪星阁殿下醉了,是真醉还是假醉?
她温热的唇贴上他的脖颈,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吧?
想到这些,杜凤句不觉心跳加快,脸颊似也在发烫,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他也端起了酒杯。
不过,没有像郑吉那样豪气饮尽,而是抿了一口。
嗯,果然烈,但足够香甜。
喝了三杯酒之后,郑吉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凤眸弯弯的,目光只落在杜凤句身上。
有关前一世之事,太过惨烈,往日她想起的时候,大多都会心情沉重,但是凤句提到这些的时候,语气淡然,似这再寻常不过。
她知道凤句的态度,凤句自始至终最看重的都是人,他所相信的都是人力能胜天。
她从未而回的事情,固然令他无比震惊,但……也只是震惊了。
当下,由当下而生的以后,才是凤句最看重的,也是她和凤句所真正经历的。
前一世所发生的那些事,当真是镜中花水中月,再也摸不着了。
凤句现在还在她对面坐着,羞涩又试图冷静地应对她的逗弄,这才是真实的。
她是多么幸运呀!
琼香露的酒香袅袅散
开来,如同她心中满溢出来的浓重情意,她突然开口说道:「本殿曾无数次在簪星阁这里醉酒,但有一人,从不曾入梦来。」
杜凤句正微低着头欲抿酒,动作一下就顿住了。
殿下想说什么呢?
郑吉喝了一口酒,继续道;「即使他不曾入梦来,但本殿知道,他一直在守护着本殿。本殿所走的每一步,都有他的跟随。」
杜凤句缓缓抬起眼,见到了对方始终没有离开过的目光,那目光仿如两潭静渊,深不见底。
他却分明从中看到了深深的诱惑,似乎在诱哄着他说:跳下来,凤句,跳下来。
他眩晕着,不自觉地微微向前倾了倾。
「无论遇到多少的困顿艰难,本殿都会走这一条路。本殿所求太多,早就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但是这个人,本殿想抓住了,本殿想他一直陪着。凤句,你觉得呢?」
杜凤句听到她唤了自己的名字,目光顺着而下,见到了对方沾了琼香露而显得异常红润的唇。
他听见了自己「砰砰」的心跳,那么明显,无法忽视。
没有人,在听到这番话语之后不心动,没有人,在感受到那么深的情意下,还能出言拒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点点头,道:「殿下,我觉得……他也如此。」
他也如此,心甘情愿,毫不抗拒。
他的话一落,郑吉的眼神便蓦然一亮,比檐角明灯还璀璨几分。
那一张美艳无双的脸容,在灯火的照耀下,越发动人魅惑。
杜凤句心想,酒为色媒,这话果然没有错。
他明明只抿了几口,怎么就醉了呢?
眼前的殿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吸引人,更让他躁动。
她竟像一个忐忑等待着心上人回应的姑娘。
她是长定殿下呀,她何须不安,她……她想要的,他都愿意给她。
察觉到自己想到了这等骇人之事,杜凤句暗自懊恼,但不知为何,他却笑了起来。
「凤句,你在笑什么?」郑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嗓音略哑。
杜凤句扬着唇,笑声低沉:「在笑,殿下令秦右率特意提及新鲜竹笋,是觉得,我更看重这个么?」
没有刚挖出来的竹笋,他也想来见殿下的。
只是没有想到,殿下会在簪星阁这里说了这么一番话语。
那些醉酒贴吻,那些扑怀大哭,都是一抽即离,随后缠绵游荡,不曾散去,却也不曾明晰。
但现在,殿下却挑开了那一层纱,将自己的心明晃晃地敞亮开来。
他能怎么办呢?
他被吸引着,心甘情愿地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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