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晕厥的事不过片刻就传遍了整座宫城,前朝后宫震荡不安,太极殿却安静得连落叶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太医院众人围在龙床前,个个表情凝重。
有个胆小的年轻宫女哪儿见过这些阵仗,吓得「呜」出了声。
站在皇帝床边的太后听到这动静,一双浑浊的眼睛猛地看向发出声音的位置,「哭什么哭!」
太后疾言厉色,猛地一甩袖,话语裹着猎猎风声,叫人胆战心惊,「陛下如今还好好的就有人敢哭哭啼啼找晦气。」
她垂眸,脸色和语气却诡异地和缓了下来。
「拖下去,杖毙吧。」
小宫女三魂没了七魄,瘫软在地,可她刚开口,求饶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侍卫捂着嘴巴拖了出去。
「求太后——」
本就安静的太极殿愈发肃杀,剩下的那些宫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自己也落得个被乱棍打死的下场。
「你们也诊了多时了,皇帝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众太医一个瑟缩,为首的太医院判跪在太后跟前回话,「回太后,陛下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并无大碍。」
「既然无碍,怎么还不醒?!」
「咳!咳咳——」
太后话音刚落,刚才还昏迷不醒的皇帝突然咳嗽了两声,随即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
「皇帝!」
太后立刻上前,做足了关爱模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你也是,朝政的事再要紧也要紧不过你的身子,」
「是孩儿不孝,劳母后担心了。」
孙德全眼疾手快,皇帝太后交谈之际,忙把汤药奉了过来,「陛下先用药吧。」
太后起身让开,貌似无意地扫了一眼站在殿门前的宫女。皇帝刚醒,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谁也没发现一个偷偷溜出门去的小宫女。
不多时,就有太监来报,「陛下,赵、王、陈几位老大人正在殿外求见,说、说是有朝政大事要陛下您做决定。」
皇帝被那药苦得舌根发麻,又听见朝臣们追着咬着不肯放,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皇帝怒气冲冲地把碗放在木盘上,发出「砰!」的一声。
传话的太监打了个寒颤。
皇帝似笑非笑地冷哼一声,「若非病一场,朕还不知道朕的臣子们这般关心朝政。」
「朕若是不见,岂不是寒了朝臣们的心?」
「宣!」
几个年迈的老大人如何听不出陛下言语里的嘲讽,但为了这身官服,哪怕冒着触怒皇帝的风险,他们也要说。
「还望陛下赎罪,只是西凉之事可大可小,还要陛下尽早做决断才是。」
皇帝靠坐在床头,他本就清瘦,这段时间食不下咽又被西凉和明阙扰得心烦意乱,愈发没什么气色。他双颊凹陷,眼下青黑,竟像极了短命相。
「区区疥癣之疾,出兵镇压不就行了。就这点小事,值得你们从前朝吵到朕的太极殿?」
「陛下!」见皇帝语气轻视,为首的赵大人头发胡子白了一大把,颇为痛心疾首地伏跪在地,「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可不重视啊。」
「那依诸位大人的高见,朕该怎么做?」
「西凉蛮民狼子野心,竟敢自立为王。若是陛下御驾亲征,定能威慑四海,叫这些边陲之地不敢再生反心。」
总算是扯到这儿了。
皇帝心中冷笑,可他还没说什么,这群臣子竟就自己吵了起来。
「陛下的身子,如何能亲征?!何况陛下空置后宫多年,并无子嗣……」其中一个老头子指着为首那
人的鼻子大骂,「赵大人,您可别想错了路!」
「胡言乱语!我对陛下、对我朝一片赤诚真心,字字句句都是为了朝廷!你竟如此攀诬我,你究竟是何居心!」
「到底是真心还是私心,蒋大人清楚!」
「你——」
「行了!」
见几个老臣吵得面红耳赤,像是下一秒就会死在这太极殿里,本就心烦的皇帝愈发没了耐性,抓起木盘上的空碗就砸在地上,碎瓷片砸了一地,这些个大臣们也像被掐住脖子的大鹅似的,纷纷哑了声。
「胡太医,朕的身子如何?」
胡太医弓着身子上前,又给皇帝把了脉,「回皇上,皇上身体康健,春秋鼎盛,先前不过是急火攻心,服两日药就能大好。」
「身体康健……」
皇帝轻声念了念这四个字,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坐在床边,从这些朝臣们进殿后就再也没多说一句话的太后,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又很快恢复如常。
「既然太医都说朕只需喝两天的药,西凉那等乌合之众,想来也花不了朕什么时间。」
几个老臣颤颤巍巍地抬头,「陛下的意思……」
皇帝靠坐在床头,视线扫视了一圈跪在自己床前的朝臣,「既然朕……身体康健,西凉那等乌合之众想来也费不了朕多少气力,诸位大臣又迫不及待地要朕扬我朝国威……」
「传朕的旨意,昭告天下,朕将御驾亲征,亲自剿灭那等叛军!」
「陛下英明!定能凯旋,高扬我朝国威!」
得了皇帝的承诺,几个老家伙立刻满意了,仿佛刚才的争吵只是一场闹剧。
这些大戏看得皇帝心中只犯恶心,连装都不想装了,捂着嘴巴便呕了一下。
最末的那个臣子却有些期期艾艾的,见孙德全伺候着皇帝漱完口,这才问道:「陛下若是出征,朝中的事又怎么办?」
太后就这般贪心,他人还没出宫城,就已经盘算着他手上那点权利了。
皇帝笑着掀被起身,赤脚踩在地上,「朝堂之事,自然交给诸位大人。」
他看向端坐在一旁,正喝茶水的太后,语气温和眉眼带笑,「更何况还有母后在,这天下啊,乱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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