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芳靡筹划着利用方农燕来对付秋曳澜时,秋曳澜正在将军府中追着齐老太医问:“真没法子了?”
“没有。”齐老太医这次是连方子都不开了,叹着气道,“本来就油尽灯枯,上一次发病时就差点……下官说句实话,老将军能够撑到现在已是不易。再者,他如今这样躺着也是痛苦不堪,早些去了,未尝不是一场福泽。”
秋曳澜脸色铁青,良久方道:“有劳老太医了。”
“不敢。”齐老太医跟江家关系匪浅,隐约知道江崖霜对她的态度,自不敢托大,很是愧疚的说了几句学艺不精之类的话,沉吟片刻后,到底提了一句,“郡主既然过来了,这两日就不要回去了。”
这话等于明说阮老将军的寿终之日,也就在这两天了。
送走齐老太医,秋曳澜拖着沉重的步伐迈入内室。
阮清岩一袭青衫,髻横竹簪,沉默的守在病榻侧,少年修长如玉的手,紧紧握着被褥中枯瘦如尸的手。夏日的阳光透过南窗撒在榻前的地上,将室中照得堂皇,隐在帐内的祖孙两,犹如一幅沉淀了岁月的油画——这一刻无言胜千言,秋曳澜竟不敢上前。
踌躇了会,见阮清岩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她决定不再打扰。
退到门外就见冬染与秋染眼睛红红的等着自己,秋曳澜示意她们到远一点的地方,只是停脚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冬染擦了擦眼睛开口道:“既然齐老太医那么说,婢子斗胆问一句:老将军的身后事……?”
“……着人去采办起来吧。”秋曳澜对于后事也不大懂,但也晓得这时候风行厚葬,阮家再潦倒,也不是平民百姓可比的。尤其阮清岩是过继来的嗣孙,他没伺候阮老将军几天就赶上送终——老将军后事的风光程度,将直接决定他今后在孝道上的评价高低——这种评价可是关系终身的。
既然冬染说了最难出口的话,接下来的商议也顺理成章了:“寿材与衣裳,都是多年前就做好的。就是宴席之类……府里十来年没设过宴了,从前用来宴客的明堂亦破损多年,这会肯定也来不及修缮——这宾客与场地……”
“实在不行就索性拆掉几座不打紧又已经不大好修的屋子。”秋曳澜思索了片刻才道,“在空旷地方搭棚子吧。”
正说着话,前头下人来禀告:“凌小侯爷过来了,只是公子这会……”
“表哥那边不要去打扰了。”秋曳澜摇头道,“请凌小侯爷到花厅奉茶,我去同他说明吧。”
凌醉这次难得没有带上俏婢同行,秋曳澜进花厅时甚至看到他手里还提了副马鞭,显然是一接到消息就策马赶来——才照面,凌醉劈头就问:“老将军?!”
“齐老太医让我这几日先不要回王府。”秋曳澜神色黯然的点了点头,凌醉叹了口气——这消息其实并不意外,毕竟阮老将军只是在拖日子的消息,各家早就知道了。
“纯峻如今怎么样?”凌醉定了定神之后问,纯峻是阮清岩中榜之后起的字,虽然按古时规矩是二十加冠取字,但阮清岩提前入仕,没个字也不方便称呼。
秋曳澜苦涩一笑:“守在外祖父跟前,谁也不敢打扰。”
凌醉在厅中来回踱了几步,有些烦躁的道:“我晓得他如今的心情——只是这偌大将军府往后可就他一个人了,千万要保重才好!”
“是这个理儿,但知难行易。”秋曳澜惆怅的道,“毕竟表哥向来孝顺。”
那是亲祖父,祖孙团聚才几天,就要生离死别,哪是几句话能够劝过来的?
凌醉皱眉:“我去看看?”见秋曳澜沉吟,他道,“你放心,就在门口瞧瞧,若他不耐烦说话,我也不闹他。”
“那你跟我来吧。”秋曳澜思索了下,凌醉虽然是京中出了名的不肖放.荡,但眼下看他跟阮清岩也不全是狐朋狗友,还是有几分真挚交情的,否则决计不会接到阮老将军濒临辞世的消息就这样匆匆赶来。
果然引了他到后面,在门外张到阮清岩握着阮老将军的手,默默垂泪的一幕后,凌醉只是无声一叹,便抄手立在廊下,丝毫没有打扰的意思。
秋曳澜倒是看着屋里的阮清岩呆怔了片刻,一直以来阮清岩给她的印象都是油滑果断,又不乏心狠手辣,城府深沉得丝毫不像一个没到加冠的少年,但此刻看着这个往日一直以保护与教导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的表哥无声落泪的模样,她才想起,这个表哥,其实也不过十八岁。
就算搁在这时候,十八岁的男子,还在长辈呵护下专心读书或享受的人也大把存在。而阮清岩却早早承担起了一门兴衰的重任,既要照拂长辈,还要兼顾姐妹前程。
想想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酸涩难言。
“宁颐妹妹,你在这里吧。”她正自出神,袖子忽然被扯了一把,就听凌醉小声道,“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这抛头露面的事情想来你一个小女孩子总不方便。”
凌醉同阮老将军没什么感情,他担心的是朋友阮清岩,看阮清岩的样子,暂时是无法视事了——这样凌醉自然想到阮老将军既然日子就在这两天,一旦没了,以阮清岩现在的状态,肯定无法将后事料理得井井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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