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旭此时站在楼下,仰着脑袋,看着三楼亮着的窗口,一阵阵的无奈。
最无奈的是,方旭身上只剩下了四十四块钱,这还是出租车司机找的零钱,所有的百元大钞,在方旭一时脑热下,全部都给了他们,其中五千多是他自己的,一万多是那个莫志杰的。
方旭回国也仅仅只带了这些钱,他并不是穷,只不过他的钱都有专人操作,而且全都在国外,现在说起来也是远水不救近火。
“我的口袋,有四十四块钱,这样的夜无法打车回来。我的口袋,有四十四块,其他的钱都落入别人口袋……”方旭忽然想起了一首很应景的歌曲,一首老歌,只不过唱的时候稍微把歌词改了一点。
唱了几句,方旭苦笑出声,这样的苦中作乐,实在是有些蛋疼。
“要不……上去找他们拿个几百块,至少够住宾馆的钱吧?不然这大晚上睡哪儿?”
方旭这次回来,第一站就是奔着‘爱心小院’来的,这个称呼是他们内部称呼,虽然大家都是孤儿,这是事实,但没人愿意天天把孤儿院挂在嘴边,所以,一般的时候都叫‘爱心小院’,或者直接说‘院子里’。
回到江城,是来看郝妈妈,还有弟弟妹妹们,直接就打算住在这里,但谁曾想,这里拆迁了,‘爱心小院’也不知去向,上天怜悯,好不容易找到弟弟妹妹,结果还被赶出家门,并且钱也没了。
方旭抓着头皮,心想着,要不去抢得了。
啪!
火机点燃了一根烟,方旭皱眉锁眼,吞吐了好几口,思路一下子回到了十五年前。
那一年是孤儿院成立的第二年,方旭也是第一个跟随郝妈妈的,在孤儿院呆了两个年头,两年时间,从他一个人,变成了九个人,有的是因为女孩被弃,有的是因为天生残疾,而有的是乞讨的孩子……
方旭那年十二岁,他最大,是大哥,也是‘小院长’,他记得是夏季,有个男人找到了郝妈妈,隐隐约约听到是贩卖儿童的,他要好的,没病的,男孩开价三千,女孩开价一千。
郝妈妈把他赶走了,可之后,噩梦也就来了,九个孩子,在一个月内,失踪了三个,都是出去玩的时候再也没有回来。
就在郝妈妈准备报警时,那个男人再次上门,给了郝妈妈一笔钱,说是卖孩子的钱!
郝妈妈收了钱,并且答应一起贩卖,但等男人走后,郝妈妈就打电话报了警,可是警察没有来。
隔天男人再次上门,脸色也没了笑容,他便成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打了郝妈妈,并且威胁她,同时还要抓孩子去卖,撕破了脸。
方旭记得自己那个时候大脑什么都想不到,只想着保护这个家,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厨房拿了一把刀……
十二岁的孩子,为了保护这个家,他‘失手’杀了那个男的。
郝妈妈是文化人,她明白,这个时候不能藏,也不能跑,不然一辈子就毁了。
所以她带着方旭去自首,她认为,有儿童保护法,加上是自卫,过失杀人,应该不会判刑,至少不会判重刑。
方旭被抓了,被关起来了,没过三天,有一个老家伙突然出现,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大摇大摆的领着方旭离开了拘留所,当时警察在一旁毕恭毕敬,恨不得要舔这个老头的腚。
方旭当时认为,这个人,一定很厉害,是一个大官,就这样,方旭莫名其妙的出了国。
他没时间去联系郝妈妈。
自那以后,方旭再也没跟国内联系,也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死了,也没个人通知一声。
郝妈,您这样诅咒我,真的好吗?
※※
与此同时,在医院的高级疗养中心,沈落霞终于把老爷子哄睡了。
出了房间,沈国安看着倦容不减的女儿,心有不忍的劝道:“房间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你也去休息一会吧,你爷爷这边我和你二叔他们看着呢,还有御医老怪的事情,我早就让人去跟进了,有消息就告诉你。”
“爸,多找点关系,打听一下,越快越好。”
这个疗养中心的高护区建造十分奢侈,一百多亩的地,仅有三十户独栋别墅,绿化就占了五成,在这种高档国立疗养中心里居住的人,非富则贵。
这些别墅均为三层,里面有足够多的客房供家属分配。
沈落霞也不打算回老宅,所以让人收拾了一间离老爷子较近的客房。
她的房间跟老爷子住的一样,都是套间,里外两层,外面安排给了冰雪姐妹,而里面是她。
拖着略微沉重的娇躯回到房间,沈落霞直接把自己丢进了软乎乎的沙发当中,她感觉很累,心很累,就在刚才,看着被隐瞒了真相的老爷子,听着他那大大咧咧的笑声,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很难去思考,如果老爷子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她,她该如何去面对以后的生活……
陪老爷子聊了不到一个小时,可她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两天两夜的商业谈判一样,一口水没喝,一次觉也没有睡。
她很想扑进爷爷的怀里大哭一场,把自己的害怕和委屈全部哭出来,甚至请求爷爷照顾好他自己,别这么早离开。
但她不能,也不敢……老爷子在笑,而她却在悲伤,并且还要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冰雪,你们听说过御医老怪吗?”既然累如狗,沈落霞还是强硬的让自己清醒一些,因为还有很多事情没交代。
“御医老怪?这么奇怪的称呼?”如雪摇头回应。
如冰没说话,但也在一旁摇着头,表示自己没听说过。
沈落霞也不多解释:“你们帮我联系所有能够动用的人脉,人情和关系网,帮我把这个人的所有档案资料,还有去向,查出来,我需要在一个月之内找到他。”
虽然医生说不到半年,可这种事情,当然是越早越好,因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一分钟会发生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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