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山青刚一把手放在石墙上,清久留就轻轻地把他给按住了,摇了摇头。
他知道礼包想干什么;在过去的二十分钟里——或者说,他们以为的二十分钟里,同样的念头也已从他的脑海里划过去几次了。
“我知道你的能量恐怕不多了,”清久留低声说道。
季山青没有回答,似乎默认了,却没有转头看他。
事实上,礼包侧脸上的神色坚定得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说话一样;直到清久留用了点力道,硬是把他的手从墙上剥下来,他才终于唰地一下转过了头。
“重点不是我,重点是姐姐!”季山青近乎恼怒地说,“她也许撑不了一分钟——”
“那她也要撑,”清久留平淡的几个字,叫他一下字哑了壳,像是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才好了。
“对你而言,重点是林三酒,没错。但你自己也是一个不能被牺牲的同伴,没有用你的存在,去换一个出路的道理。哪怕‘重点’本人来了,也要赞成我的话。”
清久留知道他要说什么,没给他机会,继续说:“我知道,你这具身体只是一具身体,就算消失不见了,‘你’也不会死。可是你这段时间来与你姐姐的相处,与她之间所有的感情、记忆、经历……也全部会随着这具身体一起消失,对吧?更别提,你身上还有与枭西厄斯对战的经验,对他的了解……种种宝贵讯息。在数据得到妥善处理,安全回传之前,你这具身体还不能消失,对吧?”
哪怕只是承认这一点,对于季山青来说似乎也很艰难。他顿了顿,最终只泄出了一声苦笑:“这是最迅速也最有效的办法了……难道你还有别的主意?”
“我没有,”清久留说,“只能让你解读它。”
“那你干嘛还拦住我?”
“因为哪怕同样是解读,具体如何去实施,也可能会导致完全不同的结果,变成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清久留朝石墙抬了抬下巴,说:“你看看这些石墙……连纸鹤都飞不过去。你看得到它们的尽头么?你要用有限的能量,去解读源源不绝的能力效果?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能把它们完全解读了,且还能剩下余力,你又怎么知道,破墙离开的关键就藏在形成石墙的数据里,而不是在另一个地方——比如能力者本人身上?”
他提出的问题,季山青其实不可能想不到,大概率是不愿意去想罢了。
“那你说怎么办?”礼包看起来,好像马上要生气了,又好像马上要哭了。
“我,”清久留说了一个字,停了下来。
等了等,见他竟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了,季山青顿时皱起眉毛,说:“你怎么不——”
他的疑惑才开了一个头,自己也冷不丁地把话给掐断了。季山青不傻,他也意识到了,清久留只说了一个字就不说了,本身就是一种暗示。
四面石墙之间,顿时重新陷入了一片安静里。
一时之间,二人都没有说话,没有远方传来的杂音,也没有夜蝉或鸟鸣;石墙轰然倒塌的声音,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遥远地后退消失在了记忆的地平线上。
清久留在心里数了六十秒——以他目前混乱的时间感而言的六十秒——才又一次开了口,说出了下一个字:“们。”
然后,他就再次停了下来。
在一分钟里,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季山青的脸;所以他也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礼包一系列的神色变化——最开始的微微一怔,马上就被浮上来的疑惑代替了,疑惑伴随着思索持续了一会儿,最终变成了隐隐的、尽量不动声色的恍然大悟。
也就是季山青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猜到自己要干什么了吧……清久留感到时间差不多了,又说了下一个字:“要。”
三个字,“我们要”,就花掉了两分钟;听起来好像不多,但是在一动不动、什么也不干地等待时,两分钟其实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更何况,他可没有打算到此为止。
“从,”清久留在下一个六十秒后,说出了第四个字。他说话的时候,手指正在两面墙之间的缝隙之间,轻轻地摩挲着,感受着粗糙不平的石面。
在意识到季山青领悟了自己的意思以后,他就开始四下走动观察了,这一次不仅是看石画了;在没有石画的空白处,墙与墙的衔接处,墙和地面的接壤处……他都没有放过。
季山青也强忍着吞回了焦虑,与他一人一边,上上下下地仔细观察起了包围住他们的石墙。
看在任何人眼里,恐怕都会觉得他们现在的行动有点莫名其妙;只有他和季山青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说起来,明明是一个明摆着的、理所当然的事,清久留却到现在才真正开始正视它——他怎么早没想到呢?在这四面石墙之间,他们二人的时间感哪怕混乱了,也混乱得是一致的啊。
清久留用一分钟一个字的速度说话,在季山青眼里,也是同样一分钟一个字的、让人难以忍受的慢速。正因为他们的时间感是一致的,所以二人至今为止,才能够没有磕绊地顺畅交流。
他要下手的,正是这一点。
“石,”清久留不慌不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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