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一封非常着急的信件。
被驿差放在手里,表面微皱,沾着一些汗渍。
而蔺泊舟目光似乎透过纸背看清了上面的内容,他没有第一时间拆开,眉眼阴霾,轻轻地呼吸了一下。他决定好这封信,指尖剔开火漆的边缘。
纸页翻动的声音。
他的目光从纸页扫过。
“王爷准备何时——”
“进去”二字没说,北镇抚司差役的询问声在这片紧张中戛然而止。
孟欢仰着莹亮圆润的眸子,目光落在蔺泊舟的脸上。他心里寂静,是一种知道事情不妙的奇特预感,方才驿差提到“辽东”两个字,满脸风霜,汗水打湿了衣襟和头发,让某种预感越来越明显。
片刻。
蔺泊舟手指攥紧将信捏成一团,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个轻微的动作让所有人知道蔺泊舟心情差到可怕,头更深地往下垂着。
蔺泊舟说话,漆黑修长的眉挑起,声音几乎狰狞:“毛诚昌在干什么!!朱里真兵乱才几天,居然攻破了长城,现在骑兵南下朝着辽东都司家门口打过来!他在干什么!”
“当年先祖骑兵北上,巡视北疆,两次刻碑奴儿干都司,四海之内无不臣服于大宗的威势!这才两百年过去,大宗已经到了面对小小部族作乱都毫无应对之法,只能任打任骂,眼睁睁看着他打过长城壕垣吗?!”
长城,是用来限制敌方骑兵入侵的军事防御工程,其中还设置着大量城、障、亭、堡,互相留意和照应。大宗时不时会调拔物资派人修竣,按理说,应该是最坚固的一项防御体系。
但不到半个月,竟然被攻入长城,简直闻所未闻!
蔺泊舟震怒,周围的人不敢说话,冷汗直流,有的人意识到了真正的危险,也在听到这封信带来的震撼当中,怔愣在原地。
大宗不是没经历过叛乱,土司造反,百姓作乱,时而有之,异族的侵扰也时而有之,而建州的朱里真族目的似乎相当明确,强悍劲旅带着一种风卷残云的狂暴践踏感,直奔蓟州而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蔺泊舟将揉成一团的信递还给驿差:“递给通政司,誊抄三份,发给陛下、内阁和兵部,让他们都看看毛诚昌的德行!”
驿差接过信件纵马离去。
马蹄声渐远,安静下来后,孟欢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
他的手脚泛起一阵无力的虚软。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孟欢是第一次经历打仗,哪怕并不在战场,也能想象到千里外马革裹尸,血战沙场,生民流离的场景。
他在王府,仅仅面对蔺泊舟都能吓的话都不敢说,更不要提那些刀尖舔血的人,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面对屠杀和劫掠时,会多么绝望呢?
一想到这些,孟欢心里就揪紧,莫名难受,指尖轻轻抓住了蔺泊舟的袖子。
被愤怒横冲直撞着头脑,看见大宗这群蠹虫就生气的蔺泊舟,眼前阵阵阴霾,敛着视线扫视着众人,骨子里升起的杀戮欲叫嚣到可怕,外表平静,心里早就盘算着怎么把这群废物全杀。
枭首,凌迟,车裂。
应有尽有。
食禄而无所作为,就是该死。
蔺泊舟眼底一线清淡的光影,谁都不知道他现在想着什么,谁也无法进入他的世界。
袖口一片很轻很小的力道,被轻轻拉了拉。
侧头,垂下视线,孟欢正扒拉着他的袖口,眉眼干干净净,眸子也清澈,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夫君。”
少年轻声喊他。
声音里有对战争的畏惧。
也有对蔺泊舟怒不可遏时的无措。
“……”
蔺泊舟喉头发干,沸腾的血冷却下来。
他牵着孟欢的手,血液里泛起的气泡平息殆尽,理智算是回笼,踏进北镇抚司衙门:“先审案。”
这是他们来了要办的正事。
孟欢安安静静地看他,跟在他身旁。单独和他在一起时孟欢自在些,可在众人面前,他便有些放不开手脚。
北镇抚司的刑狱内潮湿阴冷,锦衣卫是京军中皇帝的亲军,受皇帝直接指挥,最为精锐,所谓“鲜衣怒马,锦衣华服,先斩后奏,皇权特许”,甚至可以缉拿朝廷重臣。
北镇抚司内的阴冷监狱中,黑色的素袍静静的坐着,身影佝偻,胡须留在下颌,看起来年迈又潦倒。
崔阁老撑着站起了身:“拜见王爷,拜见王妃。”
“阁老起来。”蔺泊舟和孟欢坐下。
孟欢张望着双眼。他这是第一次和崔阁老见面,印象中翻云覆雨的浊流领袖,没想到是个虚弱疲惫的老头,此时正微笑地看着他。
崔阁老音色疲劳,可无不关切:“王妃身子养好了吗?”
跟他不熟,印象也不好,孟欢还是礼貌地道:“好了很多。”
“那就好,”崔忍放满脸放心,“真要是弄伤了王妃,老夫罪过可就大了。”
简单寒暄,孟欢便没了话,往蔺泊舟身后悄悄躲。
随着蔺泊舟抬手,堂上开始审问:“崔忍放,你府中朱里真部族的人绑架摄政王妃,试图劫持军饷,他为何与你有干系?是不是你与朱里真勾结,收了他们的好处?”
崔忍放神色怔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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