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张蓝凤
青豆后来才知道朱洋洋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是徐志摩,也不是胡适,他只是八十年代末一个典型的双面好学生。
白日上机电课程,傍晚朗诵诗歌,常常驻扎校图书馆,有一套适用于师长晚辈的名片,有一个说得出口的梦想,能对实事高屋建瓴地总结,但他私底下最关心的不是口家大事,而是文学院那个明清艳q小说的研究论文写到哪儿了。对外,他推荐文学杂志,关心文化运动,对内,枕头底下塞的是《清宫野史》,心头最爱的则是图书馆中外文学那排书架最靠墙、最下层的那本《j女回忆录》。
家属院里有很多人有两副面孔。
在青豆心里,邹榆心一定算一个。外烟事情后,邹榆心见到青豆,依然笑脸相迎,依然会给她塞大白兔奶糖。
青豆依葫芦画瓢,也回以笑容。她想,如果真有读心术,那她们相视而笑时的内心活动一定好吓人。
她曾睡前赌气说不喜欢顾弈他们家人,让青松也远着点。
二哥约莫猜到原因,低低地笑,对她说:“豆儿,你好好读书,以后说不定可以挑一挑,但我呢,做生意全靠张打不垮的笑脸,我要是闹脾气,我们早就喝西北风了。要知道,十个讲价的九个都是仇家。而且,我见人就可劲笑,对方骂我推我,我也不恼,久而久之,我就看到不一样的事。”
青豆问,什么不一样的事?
程青松想了想,“这事儿说不清楚,”又叹了口气,“你等等就知道了。”
“是说等我长大吗?”
“等你认识一个人的时间再长一些,或者经历的事儿再多一点。”
程青松这话讲在青豆小学毕业的炎夏,等她稍有意会,已经是初三的寒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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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芬芳逢冬会蒸几十笼屉包子。
她同四邻讲好数量和馅种,一起分摊费用做比较划算。当然,肯定也算了点手工钱进去。
当面要钱不太好,万一有人手上没有正好的钱,上下嘴皮子一磨,说赊一阵,这几个馒头钱怎么也不好再去盯着要。多伤和气啊。可不要不是亏大了。
于是急性子林芬芳憋出了个招。
她做好包子,会派遣一些免费的劳工,比如青豆、于菲菲、于婷婷帮她送到各家。一般丫头念完楚楚可怜的台词,比如拿不到会挨骂,都会迅速收到包子钱。
今年张蓝凤也要了包子。青豆去虎子家送包子时,虎子还在学校“关牢监”,她敲敲门等了等,都准备走了,里间才响起趿拉拖鞋的声响。
张蓝凤发丝难得没有精神地束起,憔悴着张脸。
青豆:“阿姨好,在午睡吗?”已经是傍晚了呢。
张蓝凤扯扯嘴角,也没有笑的意思,“放在桌上吧。”
桌子是省空间的钢折桌,这会没打开。青豆见她没精神,环抱着草编篮子,单手费劲地打开桌子,搁在了中央:“好了阿姨。”
张蓝凤嘴唇苍白,又嗯了一声,低头开始数包子。
青豆想,要怎么提钱啊,要是虎子在就好了。
张蓝凤数的很慢,数三个就喘口气,青豆局促地抬眼,意外发现大冷天的,张蓝凤额角居然有汗。
她没数完,中途跑去上了趟厕所,因为走得急没带纸,又喊青豆给她拿纸。
青豆捻着指尖拎出几张纸,一粒灰尘都不敢碰到。走去厕所的几步路还数好拿了几张草纸。
冲水前,张蓝凤往沟槽里看了好久,等绳子一拉,她没回头,脚下虚浮地走了出来。
青豆以为她来月经了,上前扶住她:“阿姨,是不是肚子痛啊?”
“嗯。”
张蓝凤靠在她肩上,借了点力才勉强回到床上。青豆替她掖好被子,将手上剩下的草纸对折,替她轻轻擦去虚汗。
青豆觉得张蓝凤出厕所后,脸色更苍白了。苍白得她有些害怕。
“阿姨,痛得厉害吗?要不要喝点红糖水?”这是孟庭教她的方法。
张蓝凤拧着眉头,说没事。
青豆站在拥挤的单间内,转身都困难:“那要冲个热水袋吗?”
张蓝凤又摇摇头:“不是那个。”
“哦”青豆有些担心,左思右想提议道:“阿姨啊,要不要去医院?”
孟庭有回生理痛,于雨霖连夜背她去医院,打了个针,回来就不痛了。青豆问多少钱,孟庭告诉她不要钱,有的报销的。
青豆是不敢生病的。六子哥原先家境殷实,名下有两家小卖部,是个好吃懒做的混子,小学都没读完。结果母亲出车祸,祖上的店面卖了不说,还倒欠一屁股债,不得不出来做偷鸡摸狗的倒爷。青豆心有余悸,明白有钱的个体户也禁不起生病风波,何况他们还没钱。
但张蓝凤可以。她是公家单位的,去医院可以报销。
张蓝凤苦笑:“我刚从医院回来。”说着,她握住青豆的柔荑,自上到下打量了一圈,“青豆真漂亮。笑一个给阿姨看看。”
青豆听话地牵起两边嘴角。
张蓝凤盯着那对儿酒窝,疲倦地叹了口气。
虎子是巨大儿。张蓝凤生他是剖腹产,手术结束后,医生说钳子伤到了,后面可能不太容易怀。张蓝凤有遗憾,所以不敢多想,这次意外怀上,她心里莫名激动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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