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弈在素素家待了一个下午,等到回去,才有力气慢慢收拾屋子。他的房间里全是顾燮之的东西。从错叠摊开的书到乱七八糟的日晷模型,他一一摞好,堆在角落。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有书卷人睡过的痕迹。
顾弈手脚残废地仰躺在不足伸腿的空间,仰望皲裂的墙板。
青豆善感。方才回来路上,都走过东门桥,走到自行车棚了,吵架声都消失了,她还一个劲抽鼻子。
他犹豫后张口,问她哭什么?
青豆拿眼觑他,展示干干净净、没有一颗泪珠的眼眶,狡辩道:“我哪里哭了!”顾弈假装没看见充血的红血丝,哦了一声。
青豆咽下腥苦,反问他,“怎么主动跟我说话了?不是不理我的吗?”
你看,青豆从来不是榆木脑袋
顾弈长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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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庭和于雨霖闹翻天的事儿不消两小时,传遍家属院。邹榆心下班上楼的几十步路,遇见两拨人麇集,就此事评头论足。
他们见着邹榆心,还非要拉住她,也不嫌费事,又讲了一遍。
大意就是:孟庭知青时跟过人,生了个孩子,对对,就是那个罗素素,后来那男人殉情死了,对对,是殉情,你看这孟庭多大的魅力啊!就看她平时扭来扭去的那个劲儿!哦哦!说回来!那人死了之后婆家就不要那个扫把星女儿了嘛,孟庭只能接过来养。这时候以前结过婚生过孩子的事就知道了呀!于雨霖肯定不高兴。也不知道当时结婚怎么没看出来,不是黄花大闺女也敢要。于家就是人太好,糊涂!本来也就算了,丑事就到这儿,谁知道那男人给孟庭留了好几万块钱,对!好几万呢!她拿去投资,败露了!对!投的就是那家404那家在海南搞的什么不着四六的生意。
邹榆心保持微笑,一个劲点头,实际听得迷迷糊糊,也没怎么进脑子。
她算好顾弈今天到家,买了两块香喷喷的面拖大排,半斤枇杷梗,三两猫耳朵,还有一块五花肉一斤土豆。
好不容易走到三楼,到家门口又被拉住了,隔壁邻舍问她听没听于雨霖孟庭要离婚?
邹榆心生怕面拖大排不脆了,一边开门一边应声:“是的呀,哎,怎么会搞成这样子呢”
她语带遗憾,一回头,自家晒得漆黑的儿子堵在小厅,正沉着脸看她。
邹榆心赶紧同热情闲聊的邻舍抱歉,称改日,等关上门,还没和顾弈说话,他的冷嘲先礼貌冲撞上来:“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搞成这样?”
邹榆心摸上面拖大排,香气犹在,却已经冷了,没办法,耽误太久,外面太冷,大排外面那层炸面粉不脆了。
她将手上的塑料袋往桌上一甩!“长辈回来要先叫人!”
“你们这是何必呢!和人家一样爽快点,不好吗?”他不想承受家里的压抑。那个暑假真是受够了。顾燮之睡客厅地上,他和邹榆心各自睡房间,三人三张塌。每天吃饭像明人说暗话的地下d。他们掩埋问题,又要时不时挖出问题,挖出来发现面对不了,末了还得灰头土脸埋回去。
“大人的事不用你管!”她就着油纸将面拖大排塞进他手里,“快点吃,冷掉了!”
她准备好菜,往厨房走之前,不放心地靠近顾弈,交待道:“你不要说这么大声,明天你爸爸回来吃饭,你有什么跟他说,不要跟我吼!”
她的表情无比平静,比顾弈远赴他乡上学前夕要冷静。
晚餐是三菜一汤,榨菜蛋花汤、五花肉烧土豆、辣炒大白菜、炒花生,加上两大块面拖大排,够顾弈吃到忘了说话。
邹榆心弄完菜反倒没心思吃了,手撑着下巴,跟狼吞虎咽几
百年没吃肉的儿子聊天。
邹榆心:“怎么晒这么黑啊?”
顾弈:“军训。”
“照片里看不出来黑不黑的。作孽,夏天加上秋天晒的,估计半年都白不回来。算了,男孩子黑点好。”又问,“有没有谈女朋友啊?”
顾弈:“学校不让谈。”班导第一天班会就说了。
“什么不允许谈?谁不允许?学校里么都说不允许的,他们说允许,那你们这些小伙子不都高兴疯了?肯定要乱来的。不允许就是嘴上说说的。我们以前团里也说不允许,结果姑娘一个个到了年纪,无缝找到结婚对象。大家都是早就找好的。”
她怕他噎着,给他舀了勺汤,念叨道,“怎么去读个书,礼貌也没了,吃相也不好了。”
顾弈沉默,放慢了咀嚼的速度。
邹榆心没什么胃口,舀了碗汤,掐起雪白的兰花指,双手捧碗,细抿起来:“也不知道孟庭那事怎么说。”
顾弈不咸不淡:“你的事情怎么说?”
邹榆心垂眼,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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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庭跟素素睡了一夜。次日清早,她整理出三蛇皮袋行李,两个皮箱,穿过小心翼翼避开、打量她的邻舍亲戚,当着所有人的面,大摇大摆走了。
青豆惊讶地发现,孟庭的发型和昨天吵架时不一样了。
见孟庭笑盈盈打招呼,青豆站在车棚前,没有避让,一如往常问孟阿姨好,迎着她的步子说起家常话:“阿姨烫头了?”
昨天,孟庭的头发半截直半截卷,扎成半高的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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