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弈又躺了一个多小时,听见动静,才懒洋洋套上军大衣,趿拉下楼。
门口赫然站着仨女人——装束齐整、靓丽精神的青豆、青栀、冯蓉蓉。
就说不能太相信程青豆。她这么积极主动,能是为了他吗?要能这么开窍,也就不是孔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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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豆也是急了,才往抗拒的火坑里扎。
如果是她自己的事,绕二十个弯,她也不好意思麻烦邹榆心。每回青栀交舞蹈学费,买舞鞋和舞蹈服,她都坚持绕过邹榆心,一回没走她的后门。有回邹榆心急了,跑到舞蹈教室,问青栀怎么又把钱交了,说好今年不收钱的。青栀大咧咧,表示姐姐偷摸去交的,她不清楚。
青豆特不愿邹榆心看不上她。尽管她知道,自己怎么努力,都没法和这家人平等。
只是青栀这事,只能找邹榆心。
青豆以为艺术学校肯定比普通中专好考。这也算是一个老思想。总觉得艺术生是不如学文化的。
本来她盘算,等到元宵后,文化宫舞蹈课上课,她去问一下这个考试的情况。哪晓得早上吴会萍在厨房煮粥,跟邻居提了一嘴舞蹈考试,获取到了新信息。
人家告诉她,舞蹈专业不比其他中专好考。筛选率很高的。
中专最多就是个中考,考完看成绩,过就过,不过拉倒。人家艺术学校要初试复试三试,这三关过了,还要再通过文化课和体检。这才能进去上学。
这一信息震惊404的程家。
纵观偌大个家属院,学跳舞的孩子加上青栀统共就两个,他们都没明白,去哪儿筛人啊。中国有那么多人跳舞吗?
邹榆心以前是文工团的,现在又是文化宫的二把手,对舞蹈考试的信息肯定掌握得比普通人多。
她们四处探消息,不如面对面问一回。知道这事赶早不赶晚,青栀央求青豆帮她问问。
青豆向来为家人两肋插刀。由于心中着急,面子便也搁下了。
邹榆心意外她们来访,热情迎接,招待坐下,以为要聊亲事,一时有些慌。
她懊恼自己脸部浮肿,精神不佳,还披了件旧袄子,很不妥当。
青豆拉住她腕子,轻轻摇动,软绵绵挤出酒窝,叫了声阿姨。
不知所措的时候,卖乖是最有效的。
邹榆心呼吸稍稍缓下,勾起恰当的微笑弧度:“豆子喝茶吗?你们年轻人现在是不是不爱喝茶?”
那边蓉蓉不好意思:“姐,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些。”
顾弈下楼时,她们正在说舞蹈的事儿。
他一听就知道,程青豆这趟来,不是找他的。对嘛,这逻辑才通。哼哼。
他没好气地衣颈一拎,靠扶栏抽了根烟。
邹榆心是舞蹈系第二届学生,毕业到团里五年,跳上领舞没多久就结婚了。阔别舞蹈考试多年,这行的消息也有些滞后。但她说,各部队选送培养的是公费生,也有普通考生考进去的。前几年她认识个学生就考上了。
她嘀咕:“不知道现在还收不收。”说着,打开电话簿,找起那人电话。
蓉蓉见邹榆心很上心,悄悄附到青豆耳边:“你婆婆挺好的。”
青豆嗅见烟味,抬眼望向顾弈。他头发长了,睡了一夜左低右高,颇不精神。浓起的白雾影影绰绰,倒是别有一番颓废的味道。
她趁邹榆心找电话,跑上楼梯:“起来了?”
“嗯。”烟尽,烫手。顾弈想掐烟,没找到地方,顺手往红漆扶栏上一捻。
青豆眼睁睁看着他的行为,颇为失语。这么好一个家,怎么这么糟蹋……算了。“唔……你头发长了。”
顾弈手插进发内,胡乱揉揉:“嗯,等二月二龙抬头过了就去剪。”
“嗯。”她朝他笑,他却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虽然刚睡醒一向比较臭脸,但青豆觉得他不是没睡醒,而是不满意她。“不开心我来?”
顾弈弯起一侧嘴角,又拨了拨乱蓬的头发,慵懒里腾起股精神劲儿:“程青豆,这话居然是你对我说!”他耸肩直乐,刷牙的时候也没忍住,喷沫子笑出声来。
青豆站门口,没好气道:“笑什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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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水蒸包子的时候,顾弈把上影厂的情况跟青豆说了一通。青豆没为信息震惊,倒是被顾弈关心她工作的举动感动得鼻头泛酸。
她完全不敢跟旁人提想做编剧的事儿。每回听他们说起工作,她除了脑袋小鸡啄米,一句自己的想法都不敢插。
她问:“那你觉得我行吗?”
“你要是感兴趣,那就做吧。”
“可你不是说,老是要跑外地吗?”说实话,文学编辑这个工作听起来真不像是要到处跑的。
“你不是对这事儿感兴趣吗?找个感兴趣的事儿,还挺不容易的。”顾弈饥肠辘辘,开锅捏捏包子,见白皮软了,捏起就往嘴里送。三四口干完一个外热内凉的咸菜包。
青豆目瞪口呆。这家伙看上去斯斯文文,吃东西还是这么野。跟他亲嘴似的。思及此处,青豆酒窝闪烁,不知所措地避开眼神,把厨房四面墙来来回回扫了好几圈。
“你饿吗?”顾弈咽下最后一口面皮,重出一口舒坦气,“我多蒸了几个。”
“好啊。”青豆早上喝了碗稀粥,摇了会公车,倒真是饿了。
顾弈随口问问,没想到她想吃,揭开盖又捏了捏,“再等等,还没蒸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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