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不到卯时,邓瑛便起了身。
杨婉拢着一盏灯从易琅的居室内出来,“要走了吗?”
邓瑛点了点头。
杨婉拢了拢肩上的衣衫,“时辰还早,不多睡一会儿?”
“我得先去一趟刑部衙门。”
他说着抬了抬手臂,“这个得让刑部暂时解开,我几日没有梳洗了,御前不能失仪。”
杨婉点了点头,也没多问什么,侧身让向一旁,冲邓瑛挥了挥手,“那你走慢一点。”
“好。”
杨婉目送邓瑛走出承乾宫,才护着灯火走回自己的居室。
她临走时帮邓瑛焚的安神香此时已经烧完了,但残香仍在,邓瑛擦洗身子的水静静地放在门口。床上被褥整齐,就像没有人躺过一样。杨婉放下灯,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想起昨晚,邓瑛还是不敢在易琅面前吃面,端着碗躲到她房里来的样子。
那时他就坐在她的床上,小心地向前倾着身子,碗端得很低,生怕手不稳,汤水撒出来。
杨婉想着抬手托起自己的脸,蜷起退靠在床上。
人心都在变,只有邓瑛的心没变。
他干净谨慎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怎么样才能让他松弛一些,杨婉闭上眼睛,忽然想起了与邓瑛在一起的那一夜。
她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突然很希望,这个时代能有几本符合这个时代文明背景的心理学书,反正跨学科的课题是二十一世纪的热门,如果真的有,她倒是愿意花点时间去研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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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的衙门里只有齐淮阳在,这坐在案前写部文,天还没有大亮,灯烛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曳。齐淮阳烧了一盆炭火放在脚边,火星子劈里啪啦地响,齐淮阳隐约听到一阵铁链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不禁放笔抬头。
“邓督主。”
邓瑛拱手行礼,“齐大人。”
齐淮阳起身从案后走出,见两个厂卫抱着邓瑛的官服跟在邓瑛身后,语气便客气起来。
对邓瑛道:“今日对督主没有堂审,也没有鞫谳,督主过来所为何事。”
邓瑛道:“今日要去御前,想请大人行个方便,容我换一身衣裳。”
齐淮阳听完,召差役进来道:“帮邓厂督解开。”
差役上前来开锁,邓瑛安静地配合着。
齐淮阳忍不住问了一句,“户科参奏白阁老的奏折,陛下还留中吗?”
邓瑛道:“今日便要议了。”
“陛下召了司礼监吗?”
“召了。”
邓瑛说着皱了皱眉,他身后的两个厂卫立即凶神恶煞地喝斥差役道:“你们做什么。”
吓得两个差役顿时白了脸。
邓瑛回头道:“你们出去等吧,把衣裳留下。”
齐淮阳看着被撵出去的两个厂卫,轻声道:“杨伦与我说了,让我多与你行一些方便,我在刑部虽然说不上什么话,但这些事还是做得了主。”
邓瑛没应齐淮阳的这句话,垂下手抬头说道:“齐大人,白阁老的身子近况如何?”
“上月好了一些。”他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如今也不是所有的病都是拿药了治的。”
邓瑛听完这句话不禁笑了笑,“邓瑛受教。”
齐淮阳转话道:“我如今担心的是,与司礼监同议,会议出个什么结果。”
话刚说完,邓瑛身上的刑具已经被除去。
“大人,好了。”
齐淮阳点头应声,“哦,你们先去吧。”
说完见邓瑛独自弯腰抱起官服,又添道:“邓督主,可以让你的人进来服侍。”
邓瑛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算了,他们又不是奴婢。”
齐淮阳看着邓瑛抱衣走进内堂,对差役道:“一会儿你们手脚轻些。”
差役忙道:“说实话大人,要不是真正和东厂这位督主打过交道,我们都不敢信他是这么个人。”
齐淮阳听了,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走回案后继续写将才的部文。
邓瑛只耽搁了一盏茶的工夫就走了出来,几个给他戴刑具的差役都有些不忍心,邓瑛侧头看向一边,随口对齐淮阳道:“我的罪书白尚书还在写吗?”
齐淮阳道:“没有,尚书压着的。”
“嗯。”
邓瑛点了点头,等差役退下后,又向齐淮阳行了一个礼。
“多谢大人,也请大人替我谢过尚书大人。”
齐淮阳起身回礼,“督主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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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养心殿格外沉寂。
司礼监和内阁分站两边,鸿胪寺的一个司官立在中间,洪声诵读户科给事中的参本。
参本不算长,但是司官还是抑扬顿挫地诵了很久。
鹤首炉里的香烟流泻,熏得杨伦眼睛有些发疼。他的耐性本来就不好,又觉得那参本狗屁不通,忍不住咳了两声,贞宁帝看了他一眼,身旁的御史立即将杨伦的仪态记在了案上。
司官好容易诵完了参本,贞宁帝拿过御史的记案一边看一边道:”杨侍郎有什么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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