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月榭是整个御花园里最清幽的地方。
沈霓伏在美人靠上,走神地看着荷塘里的鱼儿争先恐后从钻出脑袋来,连沈婳拨帘而入也没有察觉。
“干看不投食,有你这样吊人胃口的吗?”
沈霓立刻起身行礼:“堂姐。”
沈婳挥了挥手让她坐回去。
“皇上想留你在宫中?”
心思一下就被看穿,沈霓闪过一丝难堪:“堂姐怎么知道的?”
进宫第一天,大伯就带她到这儿见陛下。
萧翎虽贵为天子,但骄奢淫逸的恶习一个不沾,谈吐举止雅致,文采风流,好笔墨丹青,与她志趣相投,二人谈笑风生,相逢恨晚。
昨日,萧翎拿起狼毫问她:“朕自出生起就被圈禁在重重宫墙里,你能不能留下来告诉朕,宫外的苍穹是如何的?”
沈霓犹豫许久,萧翎立刻退一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欣然接受。”
今天,就是她离宫的日子了。
沈婳拿起盖碗喝了口茶,耳垂上的明月珰晃也不晃一下:“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还能在这宫里活下来吗?”
沈霓肩膀耷拉下去。
她当然知道,皇宫是吃人的皇宫,稍有不慎就会掉入万丈深渊。
“堂姐。”她鼓起勇气大胆地问沈婳,“你进宫,是大伯的意思,还是你自己想进?”
沈婳拈起糕点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她:“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
“当然是自己想进。”沈婳放下糕点,一旁的宫女立马拿出湿手帕替她擦手,“我沈婳就应该是大裕最尊贵的女人。”
沈霓没有说话。
萧翎已有皇后,是太后的外甥女,沈婳只不过是贵妃,怎么算最尊贵的那个。
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嗤:“你看着吧,不出几年,中宫就要换人住了。”
皇后母族掌权的只太后一人,太后一旦去世,皇后还能稳坐中宫凤位吗?
沈霓听出了个中曲折,把肩膀缩得更窄。
沈婳看着她跟小鸡崽似的,将剩下的糕点推给她:“一辈子很短,不需要替他人想太多,顾好自己最重要。”
看着沈婳款步姗姗离去,沈霓久久不能回身。
堂姐她……转性了?竟然有这般和颜悦色?
结璃也是这个感觉,等走出了御花园,她小声问沈婳:“娘娘在宫中多一个帮手岂不更好?”
沈婳扶了扶鬓边的步摇:“她算什么帮手,留她本宫还怕被疯狗咬呢。”
萧翎下朝后都会到荷月榭作画,宫人刚摆好文房四宝,那声听得耳熟的“陛下驾到”便在荷塘对岸响起,尖细而响亮。
萧翎走得很快,沈霓刚整理好仪容要跪下,那双俊秀纤长的手已经伸到她面前将她扶起。
“我说过的,你我间不必多礼。”
沈霓起身抬头,萧翎还穿着朝服,威严的金龙盘亘在他胸口之上,而他的面容没有丢失一点清隽和善,燕眼含水,像一块温润的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说来也是奇怪,她一踏入京城的地界,眼睛便神奇地痊愈了。
他请沈霓一同来到画案前,挽起袖子执笔:“敏敏,过来看看颜色对不对。”
沈霓应了一声,缓步走过去,宣纸上群山笔酣墨饱,层峦叠嶂之间,有一寺庙香火袅袅。
那是归元寺。
空气里淡淡地飘着荷花酥的香甜,沈霓眼前蓦地看到官道上有人狼狈奔跑,跌倒在地,依旧仰着头张望着她。
回去晚了,无名又要幽怨地看着她吧。
“陛下。”沈霓再次低头行礼,“纸上得来终觉浅,等陛下有时间了,一定要来赵州看看,这样才能画得出神韵。”
萧翎一怔,很快又弯起嘴唇,将紫毫扔进洗墨钵里:“那到时候,你可不能不见我。”
沈霓眼睛亮了亮,怕萧翎误会,又立马低头掩饰,端正道:“谁都可以不见,但陛下不能不见呀。”
她对萧翎印象并不差,可她不要被宫规束缚,不想这一辈子替他人作嫁衣。
成国公府是衰是荣与她何干,她比较想吃无名做的叫花鸡。
厚着脸皮问萧翎要了两盒糕点后,沈霓马不停蹄地出宫回赵州。
风尘仆仆回到沈府大门前,沈霓跳下车,立刻被娘亲抱在怀里:“宫里的人没欺负你吧?让娘看看是不是瘦了?”
沈霓捏了捏自己的脸蛋:“有堂姐在,怎么有人敢欺负我。”
沈夫人弹了弹她的额头:“要是你真被陛下看中,你看谁还护着你。”
沈霓睁眼说瞎话:“这不是没看上吗?”
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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