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燕艰难地将装满水的水桶从水井里提上来,倒进装满脏衣服的洗衣盆里面。
如今的江燕,是宫里最低等的宫女。
她穿着粗布衣服,脸色蜡黄憔悴,双手粗糙。
同一年前娇嫩艳丽的模样相比,判若两人。
江燕当初靠着顾玖给她的一百两银子,顺利的从西北来到京城,又顺利地进了宫。
进宫后,她的好运气就彻底用完了。
没钱,没背景,没人脉,甚至连官话都说不好,空有一副美貌。
在宫里,最缺的是美貌,最不缺的也是美貌。
江燕没有钱疏通关系,又因为惊艳的容貌惹来了记恨,被人罚到浣衣局,每日都是洗不完的衣服。
江燕捶打酸痛的腰身,神情麻木。
突然,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水中的倒影。
那是她吗?
水中那个容颜憔悴的人真的是她吗?
再看看自己的双手,这还是当初那个鲜艳如花的江燕吗?
不到一年时间,她已经憔悴如斯。
再过两年,她最引以为傲的容貌还在吗?她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江燕突然哭了起来。
她蹲在地上,哭得越来越伤心。
她不想死在浣衣局,不想每天都是洗不完的衣服。
冬天的严寒,夏天的炎热,再这样下去,她很快就会变成又老又丑的女人,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进宫不是为了给人洗衣服的,她要改变现状,她要翻身。
江燕擦干眼泪,忍着痛苦,洗完最后一盆衣服。
晚饭她也没吃,她躲在房里,偷偷数着自己攒下来的钱。
全部身家加起来,只有八两二钱银子。
这点钱在宫里能做什么?
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可她不甘心。
想了想,江燕取出五两银子,揣在身上,然后出了门。
她使了银子给守门的婆子,偷偷出了浣衣局。
接下来该去哪里?
江燕左思右想,她的针线很好,若是能前往针工局,不失为一次机会。
江燕拿定主意,辨明方向,急匆匆前往针线局。
“你找死吗?不准说话。”
走在半路上,突然被人拉进花丛中,江燕吓了个半死,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退了下去。
她嘴巴被人捂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动静。
身后的人小声呵斥她:“不想死,就别发出动静。”
江燕瞪大眼睛看着前方露面。
一群内侍小黄门,表情严肃地经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杀气。
等那群人走远了,身后的人才放开江燕。
江燕猛地回头,原来是个年轻的小黄门,绝对没有二十岁。
如果顾玖在此,一定会惊讶。
当初在西北的时候,顾玖前往马场视察,路过破庙见到了小乞丐,竟然摇身一变,进宫做了黄门。
“你……”江燕想要责问对方。
周苗冷哼一声,“刚才行刑司的人过去,你们看见吗?你这样冲出去,冲撞了行刑司的人,死了都是活该。”
江燕浑身哆嗦了一下。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在发抖,“刚才过去的那群人,真的是行刑司的人?”
“这还能有假?”
行刑司,最近一段时间,江燕身处浣衣局也是如雷贯耳。
宫里大清洗,死了上千人,大部分人都死在了行刑司手中。
宫里传闻,凡是进了行刑司的人,就别指望能活着出来。
与其想着如何活下来,不如想想如何才能死得干脆点,临死前少受点罪。
江燕双手抱着自己,一副后怕的模样,“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周苗,再过十年你就得叫我一声周公公。”
江燕笑了起来,“挺有志气的。你父母怎么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周苗,像姑娘家的名字。”
周苗一脸不高兴,“你管我取什么名字。”
他本是小乞丐,没有名字,别人都是喂喂喂,那个小乞丐的叫他,他也不在意。
直到来到京城,有人第一次正儿八经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想起了在破庙与他相伴的周先生,便自作主张,姓了周先生的姓。
周先生曾说他是个好苗子,于是他就给自己取名周苗。意思就是周先生的好苗子。
周苗打量江燕,“长得不错啊,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这样子,在宫里怎么出头。”
江燕悲从中来,“你以为我想把自己搞成这样吗?还不是因为没办法。”
周苗自小混迹于市井,察言观色地本事比江燕强多了。
他问道:“你在哪里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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