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陈子平对那邪恶的“噬魂”大发感慨之时,醒言也是唯唯诺诺,不时出声附和。但若是陈子平稍微留意一下,便会发现眼前这位听话之人,其实有些心不在焉。
又闲扯了一会儿,这位心怀着鬼胎的四海堂主,终于寻得一个机会,起身告辞。
等重又立在这通往千鸟崖的山道上,醒言才突然发觉,自己方才竟是冒出不少冷汗,经这山风一吹,衣衫便被汗水粘在身上,说不出的别扭难受。不过,这阵清凉的山风,倒也把他吹得清醒了许多。
正自踯躅向前,有些意兴彷徨的少年,不经意瞧见道旁那些正自蓬勃葳蕤的山草花丛,心中却是猛然一动:“不对!我这‘炼神化虚’之术,绝不应是陈道兄方才所说的那邪恶无比的‘噬魂’!”
自己这么多天以来,在千鸟崖上栉沐那罗浮洞天中的仙灵之气,体验到的是何等清微玄妙的境界。而在那“炼神化虚”施展之时,在那“太华道力”流转之际,整个人又是变得何等的澄澈空灵!
如此灵妙的道术,又怎会是那万恶不赦的邪魔法咒?
经这凉爽的山风一吹,这位刚刚被陈子平一番话震得晕晕乎乎的少年,头脑又变得灵活起来。他接着又想道:“若这炼神化虚真是那陈子平所说的邪恶之术,那为何我每晚炼化之时,陪在一旁的小琼肜,却总是安然无恙?”
想通这一点,少年心下大宽。
不过,既然自己这炼神化虚之术,能被人看成“噬魂”,那似乎也颇有必要再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这个掌握不久的道术,倒底还有什么效用。自然,那“炼神化虚”篇中的字句,又开始像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不住的回放。
在掠过无数的字影之后,终于,他在化虚篇最后一句话停下:“炼天地混沌之神,化宙宇违和之气。天道终极,替天行道。神明广大,亦弗能当。”
现在,在经历过这许多风风雨雨之后,留心一想,醒言帘便对这句话,有了全新的理解:“那所谓炼天地混沌之神,便应是俺在那千鸟崖上每晚必做的功课了。而这化宙宇违和之气…恐怕,这才是俺能击碎那榆木凳妖、冻结那发狂蛇妖的真正原因!”
如此一来,昨日降妖之中,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儿,终于有了解释:为何昨日刚开始时,自己那“太华道力”毫无响动;而直到那蛇妖发狂之后,才自行发动起来。
“呣!看来那蛇妖发狂后的狰狞之气,便是那所谓的‘违和之气’吧?”
而因那蛇虫本来便耐寒冷,常有经冬僵而不死之蛇;只有在自己用炼神化虚化去蛇妖那体内妖气之后,才让他被那冰心结的法术迅速冻结。
“看不出,俺这炼神化虚之术,非但不是什么邪术,反倒还是那些个邪气的克星!”
想到这儿,少年倒也有些沾沾自喜起来。
不过,稍停了一会儿,醒言那已然轻松了的神情,却又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不对…俺这炼神化虚之术,施展起来,似乎倒与那邪术‘噬魂’别无二致啊!”
突然间,醒言想到一个不太妙的场景:下次再让自个儿遇上妖怪,若这妖怪又是不凑趣,只管在那儿发颠发狂,那难保自己这正义感十足的太华道力,不会主动跑出来“炼神化虚!”
若那妖怪再仿昨日那中术蛇妖的样子,扯着脖子只管大喊,那自己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听陈子平方才说的那意思,似乎这世间也很少有人真正见过“噬魂”是啥模样,若是经那不识货的围观者众口一传,那自己的下场…
“也许没那么可怕。”
虽然强自镇定,但醒言眼前,还是不停的闪现出陈子平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醒言很清楚,这事与收留琼肜之事相比,绝不可同日而语。忽的,他脑海中又闪起一个念头:“当年那清河老道被驱逐下山,会不会也与这炼神化虚有关?瞧他送自己这本经书时,那副神神叨叨的模样,恐怕此事倒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虽然这是笔糊涂帐,但醒言觉着,自己会的这个疑似“噬魂”之术,若是引出什么后果来,到时候恐怕就不仅仅是自己一人之事了。
“此事必须得找个法子遮掩过去。”
少年忖道。
等起了这个念头之后,倒没怎么费神,醒言便想到了一个化解之途。
“陈道兄方才不是说,那噬魂邪术施展时,总是一派阴风恻恻、黑气腾腾的景象吗?我这炼神化虚之术,施展时倒没这种——不对,俺那炼神化虚施展之时,虽然是无声无息;但若是被那妖怪平地一声惨嗥,倒也颇为诡异。”
想到这儿,醒言有了主意:“既然如此,那俺便可想个法儿,让自个儿在那施术之时,现出点什么光明气象来,显得正气十足——那便不容易让人产生误解了!”
只可惜,这想法虽好,但一番搜肠刮肚之后却发现,这法子真要实施起来,却也并不容易。
这不,醒言立马便想到,自己仅会的几个法术之中,那“瞬水诀”的法咒,倒是可以让自己全身发光。但很不幸的是,当他在这山地上发动起瞬水诀之后,全身上下倒是应声腾起了一层光辉,在这浓密树荫里看得也甚是分明——
可惜的是,他身上这层青幽幽的黯黯光华,却实在算不得什么光明堂皇的景象;若是再配合上一声凄凉无比的惨叫…那非但不能起到掩饰效果,反而还让人更加生疑!
“唔,那就等有了空闲,去那飞云顶上的藏经阁走一遭,看看那儿有没啥让人浑身冒金光、一看就是正气凛然的法术经咒!”
拿定主意之后,少年的脚步又变得轻快起来,往那千鸟崖一路悠然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中,让醒言有些出乎意外的是,他无意中收留下的这个寇雪宜寇姑娘,倒是给他和琼肜带来不少便利。
以前,每到餐时,醒言还要带着琼肜,去那同在抱霞峰上的弘法殿中觅食。但自从寇雪宜来了之后,这三人便只去那儿吃了四五次,便不再去了。
因为大约两三天后,寇雪宜跟醒言告说道,她不太习惯在这许多生人面前进食。
因而,她便央醒言去那弘法殿的食厨之中,讨来必要的锅碗瓢勺,还有那米面菜蔬,然后她便在这四海堂中,举火升灶,就着那方不知哪位前任堂主留下的小小石灶,开始给这四海堂中一众人等,烹煮那一日三餐的食物。
但实际上,在四海堂中占得多数的这俩女眷,基本上只吃那琼肜小女娃儿,每日不知从哪儿拾掇来的鲜美果实;这灶间烹煮之物,大多都进了这位四海堂主的肚腹。
虽然,醒言也曾劝寇雪宜不必如此辛苦,但每每她只是淡然一笑,称她当日许下为奴为婢之愿,这些便都是她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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