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了这一番说道,沈琳心知屋里的人没起什么疑心,也隐隐察觉出大少爷同这一房房的丫鬟们关系还不错,便也就安了心,即而面上假意做出了刻意的矜持、持着客套的笑容且踱步微微:“今儿却不知是刮了东南西北什么样的一阵风,少爷怎么来了蓬舍?”语尽颔首,已经行至了万瑾煜近前。
瑾煜收住面上一脉不羁的调笑,多少在心中也顾及着与五太太的避讳,没有急于进去,就这么隔着帘子配合道:“是我父亲让我过来问问太太住的可习惯,他今儿去忙生意的事情要晚些才回来。”一顿继续。
沈琳遂道:“习惯。”即而亲自把那隔绝的帘子掀起来,顺势将大少爷迎进了内间儿、又抬手退了侍立的众人。
下人们得了五太太的示意便颔首退出去,一时这氛围便很是寂静。
瑾煜敛目间瞧见沈琳本就生的精致的眉眼被镀了阳光的金,她这一张脸盘子上的五官本就立体,此刻被这光波粼粼的一濡染便愈添了生动。瞧在瑾煜眼中就委实多了吸引。
瑾煜这么看着,直觉这委实是一个赏心悦目的绝代佳人!但这心口起一波动,即而一想到这么位美人分明与自己年龄相当,青春容颜却偏生跟了自己父亲、且就此注定葬身深宅大院的无逆宿命,心中便又忍不住一阵慨叹,有惆怅氤氲了开!
沈琳察觉到瑾煜面上的怅惘,她直接隔过了这层神韵佯装看不到:“既然都没人了,又何妨悄声说些贴己话?”眉目微垂。
瑾煜被她引着回了神志,颔了颔首、握拳抵唇咳嗽了几声,就此平复了心绪:“方才你去我母亲那里,她可有为难你?”压低声息、含着肃穆与严整。
果然他的心里还是记挂着自己的……沈琳心里一动,即便她时今已经成了万老爷的姨太太,但她一想到与少爷之前那段青涩的感情、想到往后两个人注定得撂开手去的结局,心里偏就又是那么难以释怀。故而瑾煜对她的关心还是会令她感动的弥深、且被她所珍视。
“看来你委实了解你的母亲。”她偏了偏眸波,勾唇笑意黯然。
这一句话多少带着阴阳怪气儿,让瑾煜心里感到不适,但他隐隐怀愧,毕竟母亲的性子他了解、也明白母亲一定会为难这新进来的姨太太。
待他又要继续问时,沈琳已踱步缓缓的落座、示意瑾煜一并落座,之后也就把方才太太房里走的那一遭、发生的那些事情如实说了。
言完之后,她不忘展了双眉沉了眼波、认真的看定大少爷:“我委实该好好感谢那个丫鬟。是她提前偷听到了太太的打算,往那筊里灌了铅,我才可以这样顺利逃过了可以预见到的刁难。”她是认真的,她的心里就是这样作想的。
瑾煜一时不解:“哪个丫鬟?”抬目发问。
沈琳却也不知那救了自己的丫鬟的名字,亦不知该怎样描述她的面貌才能令瑾煜知道。心思微动,即而目光一灿:“就是当晚跟你抱在一起,救了我们的那一个!”落声肯定。
“是凤儿?”下意识的反应,瑾煜脱口而出。
沈琳点点头,把眼睑侧了侧、垂目尤自呢喃:“原来她叫凤儿啊……”
果然是凤儿……瑾煜瞧她一瞧,心中愈发笃定,没忍住下意识含笑:“她叫凤凤。”回答了沈琳的前话。
沈琳定神,敛目看着面前万瑾煜的模样,光影波及了他那如画的眉目,明明暗暗里窥见这一副神色有着兀自沉浸的陶然、还有那样暖如春风润如微雨的笑容……倏忽间的恍惚,这样的万瑾煜让沈琳觉的何其熟悉。
她心底隐生波动,侧首微微:“你对她,似乎很独特。”这个“她”指得是凤凤。
大少爷就此回神,须臾接口:“她确实很独特。”颔首浅浅,聚拢了眉峰不由己的且思且言,“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独特,总之……我也不知道!”中途微停,最后一落声,带着些洒沓的味道,朗朗含笑。
沈琳的面色沉了一沉,双眸浮睿:“方才你在想她对么?”
瑾煜点头:“嗯。”
他是没走心的顺嘴回复。被沈琳听的真切,她却不能不走心,神色未变、心念隐动,落了一道不知意味的感触:“我们在上海上学那会儿,你给我写情诗、后来念给我听的时候,就是方才那样的神情和笑容……如出一辙。”敛了一下面眸,再度定定的看着万瑾煜。
瑾煜猛一心震!陡地抬目看向她。而沈琳面上似乎没有什么别样情态,眉目间的神情都是淡淡的,可又似乎分明是蒙了许多弥深的、不能一眼看穿的味道。
其实沈琳方才的字句是柔款的,并不逼仄、也不深刻。可是因为说者有心、又偏生触及到的是听者的回忆,故而大少爷的好心绪一下子就被打了散,那停住在凤凤身上的思绪也陡地就被扯了回来!
气氛只是倏然间就归于了静谧,幽风穿堂、秋意浅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瑾煜回目低声:“你想的太多了。”只这么简单的一句,他有意淡化了情绪、也避开了不合时宜的思绪。
沈琳的回复与这前话显得那样不相匹配,在瑾煜一落声后,她眸色淡淡,神情无悲无喜,偏却承载着一脉积蓄的往昔气息:“只想不到,时今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却成了……成了这样尴尬的身份,呵!”临了又勾唇一哂,似嘲非嘲。
这便又甫一下触及到了瑾煜那颗敏感多情的心,他总觉的此刻这颗心被灌了水银一般一点一点往下沉,压抑的感觉令他渐渐觉的不适,终于堆叠到了一个难以承受的极致:“这又能怪谁呢?”抬目含蔑,云淡风轻反问一句,即而身子一起,就留下了最后这一句话,转身一步步出了内室、掀起帘子“哗啦”一下阔步出去。
沈琳唇畔微动,可是没有发出声息。在大少爷离开之后,她这一张沉了净水的面孔才开始一点一点软化下来,即而濡染了一脉与方才的清漠那般对立的柔软,那眉那眼流露出一湾哀怨,可这一切又都是她自己的心甘情愿,故此也说不得是哀怨。
但终究她的表情很异样,一时觉的愁上心头,丝丝缕缕、浅浅微微,别是一番滋味、但又始终不明滋味。
终到底,只是一个半点儿不温柔的“命”字,铸就了这“误人”两字是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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