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露挂上眉睫青丝,她抬袖轻轻蘸去潮湿。
第一缕阳光抛洒,借着依稀的光,她垂首看着怀中安睡的祝眠,光线描着横斜枝丫印他脸上。他的眉上亦挂着晨露,清透晶莹。她低了低头,轻轻吻上那滴露珠。
祝眠睡得一向很浅,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将他唤醒。但这一次,或许是她的怀抱太过温暖安逸,也或许是伤病齐发令他更加困倦疲惫。春容解了外衣作枕,垫在他的头下,随后挪到一旁,扶着树干艰难起身。
腿脚酸麻僵硬,她一瘸一拐走了很久才顺畅些。
她想找些吃的,她饿不饿无所谓,但祝眠受了伤、生着病,要吃些东西补充体力。可入冬的林间满是荒凉,她走到浑身发汗也没找到丁点儿水食。
一阵风过,远处突然传来些许与此间格格不入的响声。她一颗心揪起,只怕是新来的仇家,当即转身折返。
“救命——!救救我——!”
她忽然听到一声声呼救,是个中气十足的男性。
犹豫再三,她停下脚步。
这个时节进林子的多半是樵夫,对方遇到困难,她如果能帮一把,或许能换些水食也说不准,若运气再好些,还能觅来草药给祝眠服用。
如此一想,她循着声音快步找去,最终在一片枯草间找到一个坑洞,洞底困着一个穿着破旧棉服的汉子,瞧来像是饱经风霜的劳苦人。稍作沟通后,她得知这汉子确是樵夫,姓胡,误踩了猎户陷阱,因腿脚不便难以攀爬上来。她按照对方指点将柔韧的草编成长绳,一端系在树上后抛下陷阱。
“真是太谢谢你了。”胡大哥爬出陷阱后,不住地道谢,同时窘迫道,“救命大恩,我知道该好好报答,可是家里穷。哎,也不知道能为姑娘做些什么?”
“胡大哥哪里话,举手之劳不图回报。”她的手掌因编草绳而磨破了皮,却仍回以微笑,“只是不知胡大哥可带有水食?我——我丈夫也是勿触林间陷阱受了伤,我们身上无水无粮,只怕是……怕是难熬。”
“伤得严不严重?这些打猎的,也不知伤了多少我们砍柴的。”胡大哥是个跛子,左腿明显短了一截,“入了冬不好办,如果是春夏两季,林子里就能找点儿药草用。我这回进林子是想捡点儿柴自己用,不耗时间就没带干粮。但我家离这儿不远,要是兄弟他能动弹,跟着去我家里弄点儿吃的喝的。”
“他可能行动不便。但我们有马可以载着他。”
胡大哥虽跛着脚,但顾虑到祝眠伤得重,便尽力加快了步伐,跟着春容回到祝眠所在。
祝眠已经醒了,倚靠树干坐着,刀放在腿边,手中拿着春容留给他作枕头的外衣。他怔怔地,有些出神,甚至没有发现春容与胡大哥靠近。这在往常绝不会发生。
“你醒了。”春容行上前,从祝眠手中扯过外衣盖住地上的刀刃,以免吓到胡大哥。她欢喜道:“刚刚去林中找水食,虽未找到东西,但遇到胡大哥。胡大哥好心,他家在附近,可收容我们些时候,给我们准备些水粮。也能将你的伤好好处理一番。”
听到她的声音,祝眠回过头,看她粘灰落汗的脸颊,不由自主笑起。原来是去找吃的。
“妹子说哪里话,要不是妹子你救了我,这大冬天的,我估计得饿死在这儿。”胡大哥忙不迭地就要去看祝眠的伤势,“兄弟,我给你看看伤,这些混球猎户的陷阱可没少伤人,我也吃过几次亏。我看你这一身的血,伤得不轻啊!可得赶紧找郎中看看。”
胡大哥扒拉他的肩膀时,他本下意识要还手,却被春容按下,看着春容轻摇了摇头,他才放松下来,任由这个樵夫检查自己。在胡大哥的帮忙下,祝眠与春容一齐乘上马,祝眠在前,春容在后,时刻支撑着他的身子,让他坐着省力些。胡大哥在前牵着马,慢慢地带着二人回到家中。
土坯茅草房中很冷,又没有炭火,春容烧锅热水盛在盆里,用热气给祝眠取暖。有了些许暖意后,才将他的衣衫脱下,伤口附近的衣料已黏在伤口上,春容怕已经止血的伤口会因撕扯再度淌血,只拿剪子细心剪开周围衣料,拿热水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慢慢将黏在伤口处的衣料揭下。胡大哥找来件干净衣裳,撕成布条供他们包扎用。
等处理好伤口,饭也已熬好。稠稠的两碗白粥,配着三只蒸地瓜,虽没见荤腥,但已经足够饱腹。知道他们急着赶路离开,胡大哥又另包了几只地瓜,拿竹筒灌两筒熟水给他们带上。临走前,春容翻找着身上的物件,想要答谢胡大哥,却只找到一枚铜钱,是当日陆千钱赠她留作纪念的。她知道陆千钱的一枚铜钱代表着一个人情,自己头回出来走江湖,难保会遇到什么,便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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